意外情况来得太突然，根本没有准备时间。

白知乐都做好被发现的准备了，许茴和江岸像没看见他一样，径直穿了过去。

白知乐:“？”

衣角被抓了一下，他低头，江小淮用忐忑的语气问:“你是鬼吗？”

“……”虽然是梦，这话也很气人，但一看到说这话的小鬼才到自己胸口高，只能劝自己忍忍，面无表情说，“是啊。”

江小淮面露同情:“那你好惨，这么年轻就死了。”

白知乐:……

原来江清淮长大后那个样子已经是收敛后的结果了。

江小淮一点都不可爱。

兴许是白知乐脸上的表情太过颓丧，江小淮纡尊降贵:“你可以和我一起过生日。”

“啊？怎么过？”白知乐有点没缓过来。

江小淮:“他们不是看不到你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白知乐:这也太随便了。

不过他是真的很好奇这个做梦素材是什么，江岸他勉强在现实见过几面，有印象很正常。

许茴则只记得她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梦里直接彩色化了，每个动作都鲜活灵动，就像她真的活过来一样。

那江小淮呢，他是没见过江清淮小时候的样子的，这是他自己根据现实虚拟的形象吗？

欠欠的说话风格就跟真人一样。

许茴和江岸在厨房忙忙碌碌，白知乐就在房间里到处游荡，江小淮根本不管他。

从前那个被紧锁的二楼现在空荡荡一片，他在里面转悠了一圈，没什么好看的，又转到了江小淮的房间。

说起来，现实中这已经成白知乐的房间了，江清淮搬去了书房。

不过根本没差，自从表白过后，江清淮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回应，行动上基本上把情侣间能做的都做了。

所以白知乐对这间卧室的摆设布局异常清晰，推开门时差点以为他走错了。

房间里不是素净洁白的墙面，反而挂了几张贴画，白知乐脑海中有印象，似乎还是他小时候看过的几部。

他抬脚准备进去，就感觉后背一凉，江小淮站在他身后，眼珠子盯着他:“不许进我房间。”

白知乐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江小淮又白他一眼，这回没说什么就走了。

等到江岸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三个人围着桌子坐在一起，生日才正式开始走上“过”字这个流程。

这时候还没发生后面那些太过激烈的事件，也不能从他面上看出是否从此刻就开始蓄谋，仅从表面上看，这就是幸福一家。

虽然江小淮邀请他一起过生日，白知乐还是只站在旁边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面。

蜡烛的光一根根被点亮，他没忍住靠近了一点，好像被这些光晕圈住，也能感受到属于家人的温暖。

寿星帽是浅蓝色的，许茴给江小淮带歪了点，看上去有些俏皮，配上那张故作严肃的脸，就非常有喜感。

白知乐想笑，被江小淮察觉到递过来一个眼刀，口型：不许笑。

“清淮，跟谁说话呢。”许茴问。

江小淮收回视线：“一只可怜的鬼。”

许茴乐得笑了两声，说：“清淮今天心情很好。”

“过生日当然心情好。”江小淮说。

江岸的存在感不高，一直在默默给江小淮和许茴夹菜，听到这里才说；“世上没有鬼。”

“你就是喜欢较真，我们清淮说有就是有。”许茴说。

江岸声音更低：“你快把他宠坏了，他老师说他在学校总是顶嘴。”

许茴就不说话，看着江小淮一起笑。

和后来白知乐看到的样子都不同，江岸在家庭里时是没有在外界混入人群也那么突出的。

他好像水，随意流淌进了这个地方，在各个角落里见缝插针地蔓延。

生日歌唱过一遍又一遍，许茴说:“清淮，许个愿吧。”

明明不是自己的生日，白知乐也生出一点期待，他有些好奇江小淮许的什么愿。

他仗着只有江小淮看得到自己，大摇大摆走到他身边，问:“你要许什么？”

江小淮身边有人，不能随便动，白知乐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几下，然后蜡烛就被吹灭了。

许茴:“祝清淮8岁生日快乐！”

江岸:“生日快乐。”

白知乐离他很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畔说的:“生日快乐，江清淮。”

鬼说话会吹阴风吗？

江小淮耳朵动了动，伸出手捏了捏耳垂，朝身后抓了一把。

本该落空的，白知乐把手递了上去。

他们的动作隐秘又小心，江小淮一只手还在不停地往碗里夹菜，另一只手已经在白知乐掌心勾画。

力度很轻，有点痒，白知乐辨认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谢谢你”。

可能是忘了，所以两个人都没有提，他们一直这样牵着手。

站着有些累，白知乐自觉坐在江小淮的椅子上，江小淮开始的动作还很强硬，不让位置。

逼得白知乐只能站起来后，他又分了一半的空位给他。

在外人眼中，就只是一个不好好坐椅子的小孩，吃饭的时候也不扶碗，一只手揣在下面。

江岸:“小江，吃饭要注意规矩，身子坐正，两只手放上来。”

“小孩子，今天生日，就先别说啦。”许茴缓冲，“我们清淮平时很乖的，生日可以放肆一点。”

江岸想说什么，咽下了。

江小淮却突然站起来，把白知乐都吓一跳:“我吃饱了，先去卧室玩。”

经过白知乐身边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走。”

.

“给，你能吃吗？”

到了房间里面，江小淮把一块蛋糕递给他。

白知乐一直跟在江小淮身后，没看到他什么时候拿的蛋糕，愣愣着伸手接过，看着蛋糕半天都没反应。

“感动了？”江小淮打量他的神色。

白知乐张嘴作出啃一口的动作:“……没勺。

江小淮:“……”

蹭蹭蹭跑出去，几秒后，手上变出一个叉子。

蛋糕的造型是一只白毛蓝眼的小猫，上面撒了很多巧克力碎，奶油含量超标。

白色小猫早就被江小淮吃了，白知乐分到的这一块只有巧克力，他尝了一口，甜得腻人。

“喜欢吗？”江小淮的瞳孔很黑，长大后这样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会觉得很逼视，压迫感很重

但现在，他年纪还小，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没有见识过很多沟沟壑壑，澄澈的心思便从那双眼睛透出来，只觉得纯粹。

白知乐点了点头，昧着良心说:“喜欢。”

所有的一切都在逻辑下规律运行，周密严谨又牢不可破。

这一场梦境到最后，白知乐和江小淮躺在门口的草地上看星星。

“时间过得好快啊。”

“嗯。”

“江清淮。”

“怎么？”

“你……”

白知乐想问，你想过生活突然迎来巨变吗？

作为旁观者看了一天江清淮的家庭氛围，无法想象这样和谐的一家人如何在最后走向支离破碎。

可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这些看似真实的过往，不知能和真相搭着几分边。

一个虚假的过程，能得到真实的结果吗？

即便上天赐运，让他侥幸窥见过往一角，但一切早已注定，无法再偏移分毫。

最后，他只是说:“你今天高兴吗？”

江小淮不知道在想什么，愣了一会儿才回答:“不开心。”

“为什么？”这倒是白知乐没想到的答案，方才心中的纠结一晃而散，拉着江小淮非要抖个答案出来“还有我陪着你呢，不高兴吗？”

江小淮深深看他一眼，说:“你要走了，不是么？”

白知乐的手一下放下了。

他讷讷:“你怎么……”

“啊，我诈你的，是真的吗？”江小淮促狭一笑，隐约有几分他长大之后的影子。

可他笑过之后马上拉平了嘴角，说:“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有某个瞬间，白知乐觉得江小淮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感觉太像了，就像今天他问江清淮想不想知道他的过去时，江清淮的反应一样。

一切在他眼中都那么理所当然。

白知乐的眼睛眨了眨，说:“你想见我吗？”

江小淮轻轻嗯了一声。

白知乐:“为什么？”

“因为我没见过鬼？”江小淮眼见白知乐抬腿要走人，马上改口，“因为想见你。”

白知乐皱眉:“我是问原因。”

“就是想见你，不行吗？”他这样子不知道像谁，一句话一个样，白知乐反而觉得无比融洽。

江清淮就该是这样的，不能每天都板着一张脸。

会怼人，会戏弄人，会直抒胸臆。

到现在，白知乐宁愿相信这真的是江清淮小时候。

这样的话，他起码真的有过一段温暖快乐的时光。

他说:“江清淮，让我抱抱你吧。”

身体接触的那个瞬间，他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从极为相近的地方传来。

“你的名字是什么。”

“乐乐，我叫白知乐。”

眼前星华璀璨，光晕流散，清风吹过拥抱，白知乐闭上眼，沉沉埋入温暖。

四周的一切仿佛在天旋地转，迷蒙多时的大脑在“叮铃铃”的响声中归位。

他感到自己正在被人抱着，耳边是比梦中成熟许多的声线。

“乐乐，醒醒。”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