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人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清醒无比，每一个想法都有理有据，经得起推敲。

然而真正睁眼的那一刻，就会瞬间惊觉，方才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眼前所见才是可以触及到的真实。

现在的白知乐就处于这样一种落差，听到了江清淮的声音后好一会儿，才把眼睛睁开。

比梦中更成熟，更冷峻的一张脸在眼前，依稀能看到一点小时候的影子。

“做噩梦了？”江清淮问。

白知乐摇头，发现自己居然在江清淮怀里，再细看，还是自己紧紧抱着江清淮。

要命。

他们那条楚河汉界分界线早就被梦里的白知乐不知道踢到了哪里，现在的姿势就是他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紧紧扒拉着江清淮。

白知乐顺着台阶下：“是啊，噩梦太真实了。”

江清淮看着某人假装很隐秘地松开自己的手，慢慢从自己身上爬下去，勾了一下唇，问：“梦到什么了？”

等爬到一个安全的距离，白知乐的胆子才大起来：“你。”

他看江清淮的表情变得有点危险，赶紧补充：“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你。”

“有那么恐怖么？”江清淮无奈，他不觉得自己对白知乐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白知乐没回答，反问：“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我看看我想象的跟你像不像。”

穿好衣服后，江清淮带他上了二楼。他们之间总有点不用说的默契，醒来时候的尴尬谁也没有提。

“就是这个，上次忘记给你看了。”

一经对比，白知乐马上确认，这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小孩。

江清淮看他愣住：“怎么了。”

“一模一样，和我梦里。”白知乐像被魇住一样，他可以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江清淮小时候的样子，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照片中的小男孩和他梦里完全相同。

反观江清淮，倒是了悟一般：“怪不得你说是噩梦。”

白知乐：“？”

“我记得我小时候比现在要调皮很多，还喜欢恶作剧，那，……你哭了吗？”

这倒是和梦中的体验不同，白知乐顶多觉得江小淮说话有点不好听，没想到他还有更恶劣的行为。

感谢江小淮手下留情。

“才没有，我做梦梦到的是你在过8岁生日，只有你能看到我，居然说我是鬼，还对你妈妈说我是可怜鬼！”白知乐气不打一处来，在梦里他顾忌着是小孩子不太好动手，现在遇到这个大个的，可不得好好还手。

江清淮却一怔，问“你见到她了？”

“什么？”白知乐莫名其妙。

江清淮垂眸：“我母亲，她去世后我再也没有梦到她了。”

白知乐的铁拳僵在半空，眉头拧着好一会儿，才说：“我见到了。就像那天你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还非常包容你。”

他回忆着，尽量详细描述梦中许茴的模样。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把这个女人记得如此清晰。

他观察着江清淮的神色，见到没什么异常，悄悄转移话题：“问你个问题啊，你过8岁生日的那天，许了什么愿望？”

江清淮：“现实当中，我记得我许的是希望我们一家人一直幸福美满。但是我猜，你是想知道我梦里面可能会许什么。”

“这有区别吗？”白知乐问，他不觉得自己的出现会改变什么，更何况那只是自己的梦，一切都只局限于他自己的思维。

“当然有区别。”江清淮把照片拿了出来，没有再放回去，“你不是说，我觉得你是可怜鬼吗？那这个愿望应该是送给你的。”

白知乐心里一动，讷讷：“什么？”

“应该是，希望可怜鬼能够早日投胎这一类吧。”

.

春节前几天的时候，就是白知乐过生日了。

他过生日和别人不一样，一般人过生日还讲究一个含蓄的艺术，希望能用各种不经意的方式让大家发现自己的生日在这一天。

白知乐不，他直接把自己要过生日的消息发在班群，说有时间的可以来，收获了一堆的生日快乐，可谓是相当高调。

这个行动当场就收到了江清淮的黑脸，他对自己不高兴的解释是“不好做饭”，可即便白知乐说可以出去吃，也没有好到哪去。

直到看到班级群里大家都推辞过年时间忙，没时间，才恢复正常。

这份正常一直维持到生日当天开门看到秦生和周成鸣后，又黑成锅底。

“不是吧江哥，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给我说一声，要不是小白通知我，我肯定要错过了。”周成鸣跟没看见江清淮那张臭脸似的，兀自在门口找了拖鞋进门。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了，跟自己家似的，看到白知乐在那看电视，连忙也坐在旁边，一秒入神。

相比之下，秦生就要局促很多，他看到江清淮脸色不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犹豫半天。

江清淮转头看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两人，叹了声气：“进来吧。”

“哎，小白。原来你真和江哥住一块啊，虽然之前听你说过，见到了还是有点奇妙。”周成鸣也算是最初见到白知乐和江清淮在一块的人，看他们现在这个相处的氛围，有种证婚人的感觉，“你觉得和江哥在一起住怎么样？”

白知乐看着电视目不斜视：“挺好的啊，江清淮很会照顾人。”

“会照顾人？”周成鸣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还能听到有人这样形容他江哥，可随即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江清淮，又不得不感慨，“爱情使人盲目，爱让学神下厨。”

秦生进来后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一双眼睛就盯着厨房的方向，问：“我真的可以吃吗？”

“吃吧吃吧，江哥不会下毒的。”周成鸣一把揽住秦生，低声言语，“你就是那个论坛贴吧表白墙上三道齐名的江吹？”

秦生看这人跟江神混得好，怕自己表现不好影响在江神面前的形象，乖乖点头：“是我。”

他们两个在一旁叽叽喳喳聊起来，白知乐凑不上去颇觉冷落，去厨房找正在忙碌的江清淮。

他这会儿正在切菜，陶瓷刀被他磕在砧板上“登登”作响，仿佛在手刃自己的仇敌。

白知乐一阵胆寒，小心翼翼：“江清淮？”

“登！”

胡萝卜，一刀两断。

白知乐：“！”

“不和他们玩了？”江清淮放下刀，这才转过身看他。

白知乐相当会察言观色，知道这是在给他递台阶，忙道：“不玩了不玩了，他们哪有你好玩。”

江清淮眉梢一松，又说：“你没提前跟我说。”

原来原因在这啊。

“那是因为他们两个本来说的都是今天可能来不了，我也就没提前通知你。”白知乐果断把他俩卖了。

事实是他们说要给江清淮一个惊喜，让白知乐帮忙瞒着。

现在看来，不提前告诉江清淮是对的，要不然很有可能他们今天连门都进不了。

喜不喜的另说，反正挺惊的。

江清淮从凳子上拿过一件围裙，环着白知乐的腰给他系上。

“那你要来帮忙。”

白知乐萎了，认命：“好叭。”

他不喜欢做饭，只喜欢吃饭。

每次给江清淮打下手，都是他惹了对方生气，自己下不来台道歉，江清淮就会让他来帮忙做饭，代表就此作罢。

从前当少爷的日子里，白知乐几乎没进过厨房，即便要拿什么东西，也是喊一声阿姨，就能送到手中，是真的娇生惯养，一堆毛病。

住到江清淮身边几个月，白知乐就学会了洗菜择菜，上进起来还能舞两下刀。

就连打果汁这么一种高端技术活都被他掌握了，还能轻松调配喜欢的口味，充分发挥当初在奶茶店的经验。

但白知乐心态超好，金枝玉叶一朝洗手作羹汤，既能当掌上明珠，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快乐。

活着，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就很好了，还要什么多的。

这一顿饭在白知乐的助力下比预计时间迟了一个小时才开始，端饭的时候周成鸣几乎是冲进了厨房，让人怀疑是不是绝食三天专门来蹭这一顿。

“你们俩到底在厨房都磨蹭些什么啊，这还有外人呢，注意点啊。”周成鸣一口接一口，看都是熟人，说话完全不顾及。

白知乐一听就知道他想岔了，解释：“没有啊，只是我洗菜洗得慢。而且，我和江清淮也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秦生坐在他旁边，默默提问。

他记得白知乐说的，他们现在是没有表明关系，但手也牵了嘴也亲了，属于是无证上岗。

就是不知道放假这几天有没有突破，把这个证给领了。

“就是……”白知乐偏头，旁边的江清淮给他戴上寿星帽，嘴里还在回答秦生的问题，“室友？”

秦生：……

秦生给他跪了。

他偷摸着又去看他偶像，只见江清淮对此并未作出什么反应，只提醒白知乐：“乐乐，吹蜡烛。”

生日进行到现在，聊天的聊天，吃饭的吃饭，只有江清淮一个人维持过生日的流程。

又是布置蛋糕，点蜡烛，还要提醒寿星。

寿星被安排地妥妥当当，仿佛提线木偶一样，读取到关键字后自发执行动作。

“呼”地猛吸一口气，一口吐出，十七根蜡烛接连熄灭。

白知乐保持寿星公的完美微笑，听着两位客人的生日快乐歌，喜悦地情绪慢慢攀沿，然后心跳一滞。

江清淮吻上他的脸颊，说：“乐乐，生日快乐。”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