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给真人大帅哥玩变装秀确实要比年轻女孩子们玩奇迹暖暖更上头。谭千渝这次给他带的不止是衣服，甚至还包括了耳钉、耳环这样的小首饰，以及搭配的鞋。

他们在徐汇滨江大道附近的一家蛮有口碑的咖啡店搞定了拍摄。这里风景极好，二楼是露天阳台，可以直接坐在沙发、藤椅上看江景。天气很好，可喜的是太阳没那么毒辣，天空是湛蓝的。姜也在这里拍片，期间造型又换了两套。

刚开拍就被谭千渝叫停，她从包里掏出润唇膏递给他：“你这几天熬夜了？气色不是很好，嘴唇惨白的样子，上镜不好看。”

“唔，就是没太睡好，有点认床。”他说。

“这都多久了还认。”她说着，不耐烦见他慢吞吞的动作，一把夺过润唇膏，俯身过来。先拿着湿纸巾在他嘴上用力揉擦了好几次，直到唇上泛出天然的红，再用润唇膏反复涂抹几遍。

他下唇偏厚，饱满润泽，已经折腾过后，有种任人□□过的美，饶是她也不由得眯起眼睛，心花怒放。

他轻呲了一声，想用手去碰嘴巴，却被谭千渝打开：“别动了，好不容易给你弄得好看点了。”

“有点疼。”他小声嘀咕着，小心翼翼避开她挨得极近的身体。

除了他自己那套私服，她还为他准备了一套corpcore（户外机能）和clean fit（都市休闲）的造型，前者是她感觉他能放大突出自己个人特色的风格，后者则是她认为会非常符合《水仙欲上鲤鱼去》里男三姚俊峰的风格。

大地色系立领工装夹克，搭配黑色工装短裤+萨洛蒙，银质耳钉，搭配轻型渔夫帽。只将他脸型轮廓衬得越发硬朗。

又或者浅蓝色纯色衬衫搭配白T打底，与之前不同的是，都是合身的版型，再配上条宽松的奶油色亚麻长裤，她甚至为他准了一副黑色边框的平光镜，帮他带上。鞋子也换成了麂皮勃肯鞋。

一个是潮男子，一个是都市型男。一套比一套帅。

姜也按谭千渝的指示，飞快挑了下左边眉毛，引起了店内一阵小规模的骚动。

隔壁热情洋溢的女生在朋友的撺掇下，跑过来期期艾艾地问：“嗨，能不能交换一下微信？”

姜也反射性地看一眼谭千渝，见对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恳切道：“对不起，已经加满了。”

“啊，这样啊。”女生失望而归，一步三回头。

谭千渝差点一口咖啡喷出来，行啊，没见过这么拒绝人的，不是自恋到一定程度也没法做到这么自如地脱口而出吧。

于是连忙将她拉住：“妹妹，你这时候应该对他说，就不能为我开个新的吗？”自恋就得自恋治，不然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姜也：“……”

女生尬笑：“姐姐你真有意思，他不愿意就算了吧。”见谭千渝乐不可支的模样，又鼓起勇气道，“你们是哪家淘宝店的呀？从哪请到这么好看的模特？”

谭千渝：“……”

轮到姜也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你看人真准。”

他们在这家咖啡店消磨了几乎整个下午。她因此也了解了他的学习近况。一个崭新的新人入行，万变不离其宗，还是要从基本功练起。无非是声乐、台词、形体、表演四大项。姜也除了每日固定的基本功练习外，还在恶补相关理论知识。

国内教学体系下，通常认为世界上有三大表演体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和梅兰芳。而国内表演系一般教授的都是斯坦尼体系。但张老师并没有这么教给姜也，他认为所谓的表演教学的八个步骤：从解放天性、无实物练习、动物模仿、注意力集中、即兴练习、观察人物、小品到塑造人物，陷入了某种教条主义。各做各的，不成系统。交出来的学生仿佛套上枷锁跳舞的玩偶，被限制住了。当然也就无法自如了。

相反，他认为声台形表是个整体，也因此，演员必须跳出体系去理解表演。重新认识自己的身体，认识自己的能量。

对于姜也这样的新人，张老师只给他讲了三重表演境界，从大俗到大雅，再回归大俗。所以对于姜也来说，首要目标就是能按俗的表演出来。

什么叫第一阶段的俗？即动真格，要动心。

真听，真看，真感受。什么都是真的，是来自演员本身的真，因为没有技巧，所以只能通过启发这种真来打动观众。1

落日余晖中，谭千渝打断他：“所以，你感觉演姚俊峰的难点在哪里？”

“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这个剧本是根据同名网络小说改编的，所以熬了几天晚上把它看完了。”他一边慢慢思索，一边道，“这是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物，对妻子、岳父的时候，他是挑不出错的、温和有礼的好男人，在女主面前是闷不作声的、学习很好但不是很熟的朋友旧识，但独处时，又是个有窥私欲的、充满各种扭曲负面想法的变态。”

“他一方面在充分利用世俗规则在达成自己的目的，但另一方又清醒地看着自己不受控，被禁锢在世俗规则里的灵魂在拼命挣脱出来，走向灭亡。”

他缓慢道：“我困惑的点是，他为什么一直对女主如此执着，还念念不忘？那既然这样念念不忘，为什么又能选择跟别人结婚生子过日子？”

她笑：“这两点很矛盾吗？”

他点头：“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一天还是喜欢一辈子，他不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只要还在喜欢这个人，他就做不到跟别人在一起过日子，哪怕只是伪装的假象。

那估计比死了还难受。

谭千渝叹口气，感慨道：“果然还是没谈过恋爱的处男，对待感情这么非黑即白。你得先弄明白一个事儿，婚姻不等于恋爱，婚姻可以有爱情，也可以没有，甚至婚姻跟爱情可以毫无关系，只是一种法定意义上的同伴契约。所以对于姚俊峰来说，这二者是可以分开的。”

姜也皱起眉：“爱情和婚姻本来都很简单，这样一来反而复杂了。”

“真是天真。”她笑他。

“那你结婚了吗？”就说我。他不服气。

结婚这种事离现在的她太遥远。谭千渝避而不答，回想刚才的话题，突然又道：“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没有。”他答。

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向来是别人给他表白，论说喜欢，他没有真正对谁在意过。或者说，小时候压根不懂，长大了，他的长大来得如此迅速，就只顾着生存，心里只有两个念头，就是让母亲活下去，让自己能吃饱。于是很多时候，他是饥肠辘辘的，焦躁不安的，狼狈奔跑的，无心关心任何事。

“没谈过恋爱也就罢了，居然连喜欢都没有过。真是……亏我还在导演面前夸下海口。”她咕哝着，“怎么跟你说呢，也许你可以理解为，女主是姚俊峰年少时过不去的一个情结。墙上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因为从未得到过，很在意，但又注定不会拥有，所以就开始发疯。”

“就像你小时候，在哪里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拥有但是你没有的玩具，或者好吃的，你很喜欢，可能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但因为从未得到过，你对此一直念念不忘、抓耳挠心，哪怕已经长大了。”

她这么一说，他突然就有些明白了。他想起中学时期，母亲确诊后，自己午休时常拿着个搪瓷缸子去家附近一家炒菜馆打饭。那个鱼香肉丝，他很喜欢吃，但总是舍不得吃，想要留给母亲。于是悄悄尝一口咸淡便作罢，自己只挟旁边的清炒土豆丝。

后来再有机会再吃，不论在哪里，都不是那个味道了。找不到，回不去，他一度怅然，但也从未跟任何人提及过。因为已经无人听他倾诉。

但那再怎么样也仅仅是盘菜而已，换成人后劲就这么大吗？

“他也许是在年少时真的喜欢过女主，但这么多年后再次相遇，那种喜欢已经转变成爱而不得的遗憾、嫉恨、阴暗与欲望，以至于不得不做出一些极端行为来饮鸩止渴。”

她说着，举起相机，咔嚓一声，抓住了一张晚霞与孤鹜齐飞的绝美江景，连带着对面的他怔怔凝望自己的模样。火红的落日之光将他脸颊轮廓的细细绒毛都染上颜色，他就坐在那，很安静，眉目清明，鼻梁似山峦，打出一片阴影。

冷感得要命，也性感得要命。

谭千渝悄悄倒吸了口气，心想这小子要是真的会演戏了，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人呢。

“姜也，你记着，演戏有三点非常重要。第一，要学会控制。第二，绝对不演第一次。第三，不会演戏的人才演戏，会演戏的人是在演人。一个人物真正抓人的是他的命运，你把它演出来了，人物就活了。”她最后给姜也忠告。

说来也奇怪，这段话就像是卡了复读功能，接下来的一周在姜也的脑袋里一直挥之不去，反复播放，几乎成了魔音。周四，他带着魔音回到Q市，周五，又顶着魔音跟谭千渝去了映南传媒总部，见到了导演方君彦。

“导演好。”他上前与导演握手，礼貌问候。

“你好你好。”方君彦抬了抬眼镜，上下略一打量，“不错，真人比照片好看。”

言罢也不废话，拉上制片人、选角导演等一行人就开始给他出题。谭千渝在旁抄手看着，并不打扰。

姜也拿到了导演助理递过来的一张纸，里面是一段戏。讲的是姚俊峰在写字楼便利店里再次偶遇女主角聂然的场面。久别重逢后第二次遇见，两个人客气问候、生疏寒暄、小心试探，最后以姚俊峰走出便利店，坐到吸烟区公共长椅上，翻看自己手机相册里聂然的照片为终。

“你有10分钟的准备时间，要是提前准备好了，也可以随时开始。”选角导演道。

“麻烦老师，有试戏的搭档吗？”姜也连忙问。

“这……”导演助理连忙转身去看导演，今天布置得匆忙，姜也又是第一个，女演员们似乎还没到场。现场一帮大老爷们，面面相觑。

方君彦清咳一声，现场环视一周，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谭千渝身上，起身招呼：“谭总。”

“方导有何指示？”

“不敢不敢，您要不受累给你新人搭个戏？”

“方导这话说的，我哪会演戏呢？”

“没事，你就念个词，走个场就行。”

谭千渝微微一笑：“成，台词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1、观点参考《冯远征的表演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