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老老实实被她押去上课，为了平息老师的怒火，谭千渝做东，喊着姜也和她一起请老师吃了顿饭。

席间张老师问姜也：“知道好好演戏了吗？”

姜也点头，局促地站起来，给张老师敬了一杯酒：“对不起，老师，以前是我态度不端，以后不会这样了。”

张老师扭头看谭千渝，指着姜也诧异道：“转性了？”

她笑，也跟着碰杯：“浪子回头金不换。”咽下那杯酒，抬眼看到姜也定定望向自己，便笑着对他举杯。

张老师感慨不已，拿筷子敲着桌沿，对姜也道：“小伙子，你是遇到了个好老板，要好好努力啊。小谭总这些年我是看在眼里的，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如今能自己开公司，事业能起步，我是顶顶佩服的，你小子招子可放亮点，好好混，别拖谭总后腿。”

“嗨，都过去了，有什么可提的。张老师多多提携我们就是了，以后少不了机会合作。”谭千渝也不希望他多提自己那些破事，赶紧用话堵住他的嘴，一顿酒喝了个宾主尽欢。

当晚谭千渝就打算打飞的回Q市，这两天她不在公司，需要她签的文件，拍板的事快炸了。姜也送她去机场，一路上一直闷不吭声，也不知道在瞎琢磨些什么。她也懒得理会，她只想早点回去。同一套衣服让她连穿了两三天，光这一点就让她快无法忍受了。

“你还会来看我吗？”快到机场时，姜也突然出声。

“不知道，不忙的时候就抽空来吧。有什么我必须到场的理由吗？”

“没有，就是……”他像漏气的玩偶，又没声了，过了好一阵子才慢吞吞道，“这个角色我想找你聊聊，还有我的小红书拍摄。”

“角色你找张老师多聊聊啊！人是专家，比我内行多了。”谭千渝飞快道，“至于拍摄，你没存货了是吧？”

“嗯。”

“那行，我周末找时间来一趟，我们多拍点素材。”她想了想又道，“对了，你平时没事就多发点啊，不一定非要正儿八经的，就日常，吃饭睡觉走路，就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什么的。”

“这些也行？”

“不主要就是这些事儿吗？”

“所思所想也可以？”

“别太蠢就行，稍微显得你这个人有点脑子。”说实话，谭千渝对这种小年轻的内涵也没抱太大希望，但绝望的文盲万万不可。

“知道了。”没音了。

不过这小子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看着真不太像是思想多么深刻的人。所谓帅哥，上天一般不会给他们分太多智慧。这么闷的，以后估计也混不了综艺，这么想还有点愁人。

她决定不去思考这些给自己添堵的事，转而嘱咐他：“清淡饮食，营养搭配均衡，没事跑跑步练练功，别吃胖了！公司健身房还没拾掇出来，我让小周最近加快点速度，等你回去得练练。一拽就倒，看着不太行。”

姜也脸上一红。

两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无视司机耐人寻味的目光。

他兀自争辩：“谭千渝，我那是让着你。我怕你一推就倒。”

“成，随你怎么说。”她切了一声，背上手提包，大步流星进了机场。于是错过了他紧随其后的那句——

“注意安全。”

水仙欲上鲤鱼去，取自李商隐的诗《板桥晓别》中那句“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原指游子惜别妻儿踏上求仕之路，也就是分离的爱情。这部剧也是从男女主的分离讲起，破除种种误会阻隔，以重聚为终。

经过几番磋商，此剧交给了青年导演方君彦。此人之前有两部正剧执行导演的经验，正经当主导演却还是头一遭。但因为本子本身内部评级也不高，就是个普通B级，再加上现代剧成本也低，所以权当看好他给他练手。

主要制作公司是映南传媒，也就是方君彦的东家。此剧为大女主剧，按规矩女一号必然要从映南传媒出，于是很快就敲定了目前在上升期的小花兰因。

此女谭千渝知道，跟自己同龄，上戏科班出身。长得很温婉，就是有钝感，给人冲击力不足。20岁出道，第一部戏就是主角，可惜没接住。第二年又一部古偶女主，还是扑。内娱很现实，一旦证明没有吸金能力，立马会被资本抛弃。

于是此后3年她就一直混迹于各种A级剧当女二女三女N，基本上业内以为她也就这样了。没成想前阵子她参演的一部小成本网剧突然有了点水花，虽然那剧是真没钱，但架不住人导演会拍编剧会写妆造给力。一经播出，网友们第一次发现，哦，兰因原来还能这么美这么霸气，这女皇简直了，就差让他们跪下来唱征服。B站视频剪辑的投稿量和播放量跟着蹭蹭就上来了。

男一号和男二号导演本人也有意向人选，谭千渝参会主要也是撕男三号的饼，所以对前面那些不置可否。

映南传媒总部会议室。谭千渝将姜也的资料发给众人。

方君彦不确定道：“谭总，你确定没问题啊？又不是科班出身，上来就演这么重的角色。要不先跑跑龙套，锻炼一下呗。”

“方导，给个面子啊，我这好不容易公司开起来了，总得开张吧？不然让我喝西北风去。”谭千渝笑道，“新人才好啊，你想怎么调教都行，配合度100%。”

“脸倒是看着还挺好。就是才21岁，太稚嫩了，演得了这种高管角色吗？”

“嗨，演不了我也不会推荐给你。小孩别看小，经历得多，早熟。情绪能爆发。”

方君彦将信将疑，还在沉吟，他身旁坐着的男人突然发话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导演，你正常该招演员就招，该选人就选，谁适合谁上，不适合没必要硬上。”

这话谭千渝就不爱听，登时抱胸看向此人，皮笑肉不笑：“林总。”

林霁林总，映南传媒的实际当家人。平常这种小制作也不见他管，也不知道今天哪阵风把这尊大神吹进了会议室，西装革履坐这儿，跟个镇宅之宝似的。

林霁闻声抬眼看她，额头上顺势隆起几道抬头纹，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修得倒是整齐，这要是年轻点的女孩子，保准把持不住。

“林总是有什么合适人选吗？”可惜同为千年的狐狸，她不允许林霁在自己面前玩聊斋。

“没有。”

“我看您倒是挺合适，要不亲自上阵？”

林霁勾唇笑：“年轻人的事业，我就不抢这个风头了。”

“也是，反正你们也没什么人合适的演这个，就那几个老面孔，我都替观众腻的慌。”谭千渝毫不客气道，“观众需要点新鲜感。”

“谭总，知道你得了新人很兴奋，但明星也不是那么容易捧出来的，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命。”他慢条斯理地回应。

“什么叫有那个命？”

“该他上的时候，他准备好了。”

“林总，你得明白一件事，”谭千渝双手按在会议桌上，直直看向他，“我不是明星经纪人，我是明星制造者。”

散会后，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发现会议室里只剩林霁一人。反应冷淡，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说实话，你会跑出来单干我挺意外的。”林霁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

谭千渝将平板塞进手提包，转过身来。她今天穿了条无袖直筒连衣裙，黑白条纹，外套一件黑色薄款羊毛针织衫，看上去并不那么职业，颇有种温柔的意味。这倒是跟他以前认识的她有些相像。

“意外吗？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意外。”她满不在乎道，“你怕是第一天认识我。”

林霁摩挲了一下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就这么甘心放弃了？谭都这么大一个公司，如今不姓谭，你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这么被踢出局，能忍？”

如果再往前推三四年，她年轻气盛，一定不能。但如今，她确实可以。

“林总，别人要不要脸我不知道，但我是要脸的。我不喜欢捡现成的，我想要的，我自己挣。”

她背上手提包，瞥他一眼：“只愿林总看在以前的份上，给我几分薄面。”

林霁轻笑：“那你别再叫我林总了，怪生分的，还跟一样，叫霁哥。”

“霁哥。”她不动声色，如他所愿。

周末在机场上，谭千渝再次见到姜也时，发现他的新手机上多了个微信读书的app，他正点开在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我的艺术生活》。她对此的评价是：“挺上道。”

就是没什么眼力见。见到老板提了好大一个行李箱，傻愣愣站在那，不知道上来帮忙推。

谭千渝理直气壮将行李箱塞到他手里：“全你的东西，自己推着。”

“里面都是什么？”姜也掂了掂，感觉好像有点沉，又不是特别沉。

“衣服啊。”她道，“你服装太少了，翻来覆去就几套，我都快看出审美疲劳了。难为你的粉丝了，居然还能有4000多人肯继续关注你，这得有多喜欢你的脸。”

姜也：“……我也有换衣服啊。”

今天他难得没再穿那件白T，而是换了件黑色廓形短袖衬衫，黑色长裤。

谭千渝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勉强道：“行吧。”

今天不用出去大杀四方，她简单穿了件白色针织背心配亚麻束脚裤，黑色皮带，裸色罗马平底鞋，额头上的墨镜将卷发笼住，很是随意。当然，红唇是保留项目。

“课上得怎么样了？”她问。

“似懂非懂。”他道，“不过我已经把你给我的剧本看完了，最近在琢磨这个角色。”

“有什么心得吗？有跟张老师聊吗？”

“他叫我自己想，想不明白就看看这本书。”姜也指指手机。

“哦，那看来还没谱啊。”她将墨镜推下来戴好，“行，下午我调……开导开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