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嘿嘿嘿！”
帕图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嘟噜着胖乎乎的脸颊肉，甜滋滋地走在好吃懒做的大路上。
两个月！两个月都不用到处翻垃圾，艰难地找吃的，简直不要太幸福了！他简直是这片大陆上残余的最幸福的魔头！噢，不，他只能算第二，娜露才是第一幸福的。
“第二也很好了！”帕图想：他没有娜露那样具有迷惑性的长相，更不想冒着被灭掉的风险假扮什么神侍！
他一边跑一边碎碎念，灵活的身影穿梭在废墟之中，如入无人之地。
“那个那个，对不起啦，魔王大人～哈哈哈！”
“谁让之前你的手下欺负过我呢！我只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而且我下手够轻了，至少神侍们绝对看不出来你挨了揍……”
果然快乐的声音就是飘起来的，帕图越念越觉得自己轻快得要起飞。尤其是当他想象魔王塞缪尔在他离去后脸色铁青，却又想发怒都找不到对象的样子，真是笑死个小魔头了！
两个小时之前，眼前这个快乐的小魔头还不是这个样子。为了前往荒芜之地时尽量不露出破绽，他特意披了那件压箱底的珍藏版大黑斗篷，并且还在脑袋顶上安装了一袋垃圾伪装成的“上半身”。
经过一番探查，他发现荒芜之地虽然有固定的神侍看守，但整体而言并不严格，15分钟的空挡非常好获取。
于是……当魔王忽然眼前一黑，手指一痛，然后被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顿时，他还以为是哪个神侍神经失常，无故拿他泄愤了呢！
“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什么也不敢做！”魔王今天本来就没吃饭，又突遭暴击，拴他的锁链还卡住了，想躲也躲不了，怎一个惨字了得。尽管他弱唧唧地哭爹喊娘，还是结结实实地被捶了一顿。
换班的神侍用了半个小时才赶过来。他照例查看了一下魔王的状态，见他今天罕见的“有活力”，便依照看守规则将晚饭份量减半。当然了，魔王的一天只有一顿饭，就是晚饭。
魔王一个字都没敢说。正眼都不敢抬头看神侍。
噢！真是**的一天！
……
“唔～你来啦！娜露！”帕图对魔女的称呼一直都是娜露，因为在魔女还是魔女的时候，她根本不和别人说她的本名。也不是她心思深，而是……这名字和魔窟众人过于格格不入了。
“呦！得手了？拿来验验货吧！”娜露利荷把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子从背上拿下来，“啪”的一声敦在地上，惹得帕图眼巴巴地不停咽口水。
“给！”帕图从脏兮兮的袖子里拿出一块橡皮泥似的东西递过来。
“咦……”娜露利荷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起它的边缘，放在眼前看。
“怎么样？这可是千真万确，货真价实的魔王指印！上面有魔龙纹的！那个那个……可以把袋子给我了吧，我可也得验验货呢！”帕图直勾勾地盯着娜露利荷放在麻布袋上的手，如果目光带有温度的话，魔女的手恐怕早就烧着了，现在一准儿在冒黑烟呢！
魔女把手指印收起来，把袋子扔了过去，道：“量你也不敢骗我。”
“当然当然。现在你是神侍，我哪敢骗你呀。”帕图说着就把脑袋伸进了袋子里，检阅起他未来两个月的好日子了。
“哎！你去荒芜之地的时候，没惊动神侍吧？”魔女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遂问道。但她一转头，方圆十里哪儿还有帕图的影子？算了，她真是白担心了。
“还是魔头好啊！”她仰面朝天，感概道：“魔头之间交往，从来没什么感情不感情、该不该、能不能，以及为什么，有利益就凑在一起，下一秒就突然分开，谁也不用告别，更用不着生气。
废墟之中，娜露利荷的脸色快速地变幻着。痴人啊，也许就是又哭又笑，又自我嫌弃又自我感动？
魔女忽然就多愁善感起来。她有点想摆脱这种情绪，又有点不想。一个魔女，最忌讳贪求情感，那会让她容易丧失生命。但作为一个生物体，她却并不觉得这实在是件坏事，因为这至少证明了，她已经脱离了活着、吃饱这两种基本需求，开始关注些别的东西了。
“上次我应该不算特别过分吧？”
“为了生存，让被开除的叶欧佩西一个人独自呆着，在魔头生存守则里可是无可厚非的的。”
“就这么回来是不是太奇怪了？怎么她有种混蛋的愧疚感？”
不管娜露利荷的头脑中存了多少思想废料，做了多少有用没用的准备，夜晚还是如约降临了。好吧，这么快就要去找叶欧佩西了。
叶欧佩西正在房间里打扫卫生，头上是防尘帽，身上是布围裙，手上还戴了手套。阿蓝诺尔说今天他们宣传组要开剧本创意会，会晚点回来。正好他可以彻底地做一下深度清洁。
娜露利荷来了有一会儿了。她看着叶欧佩西收了被子，铺了床，擦了桌子，擦了床头，擦了窗台，擦了洗漱室的镜子和台面，又清理了地毯上的残渣，就是没找到机会开口。
“怎么样？你的外援来了？”叶欧佩西累了，叉着腰喘着气，平平常常地问。
一瞬间，娜露利荷好像回到了某个午后，叶欧佩西还在魔法学院，而她也只是如常，闲着无聊出来看看热闹。
“哦，他……我拿到封印的钥匙了。”她回答。
“好。那我应该怎么开门？”叶欧佩西又问。封印和屏障有什么不同他不知道，不过既然有钥匙，就有希望靠近莎莎了！
娜露利荷掏出那块“橡皮泥”解释道：“这枚图样，一点不差地印在门上。弧度、粗细、长短，要一模一样。运用魔王塞缪尔的魔龙纹做出的封印，只有这种纹样本身可以解除。”
叶欧佩西打量着这个略显复杂的少见图样，继续问：“我可以画在纸上？”
娜露利荷点头。
于是，接下来，少年一声不吭地开始了临摹。一张不行就画十张，一叠纸不行就画两叠。从睁眼画到闭眼画，从三分钟画一张到半分钟画一张，叶欧佩西就用最笨的方法练习，试图画出一张完美的魔龙纹。
“你……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怎么也不问我，为何突然回来？”魔女在少年画图纹的间隙终于插了个嘴。别别扭扭的那种。
“无论如何，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叶欧佩西停下笔，很认真地说。
他是真的很感谢魔女。
虽然到了最后，他们的看法越来越不同，矛盾也越来越激烈，但回想这段日子，如果没有魔女，他几乎可说是寸步难行。能踉踉跄跄地来到中央大陆，已经是他这个穷苦平民男孩儿能达到的极限了。
“你还愿意回来，并且见到我们夜探瓦隆多瓦宫后还愿意帮忙，肯定也想过会面临更大的风险。可你还是选择了继续帮我。我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质问你呢？”
少年的眼眸沉淀了一路走来的艰辛，被他这样注视着，娜露利荷竟荒谬地产生了一种她真的身为母亲神侍的错觉。
叶欧佩西有哪里不一样了。
娜露利荷说不上来。
他就那样端坐桌前，顶着一头陌生的发色写写画画，可她就是觉出他不是原来的他了。原来，他可不会对她露出这种表情。有点感激，有点虔诚，又有点释然。
咦……人类真是复杂。娜露利荷莫名其妙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更晚一些的时候，阿蓝诺尔踩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公寓。
一摞剧本本该被扔在桌上——是今天甄选出来用做宣传的话剧剧本，但因为桌子已经被废纸占满了，它们最后的归宿竟然是垃圾桶。
“你回来了！”
叶欧佩西眼里淡淡的兴奋让阿蓝诺尔马上忘记了那些无聊的老套故事。
“今晚去地下冷库？”阿蓝诺尔扫一眼桌上的奇怪图案，便什么都明白了。叶欧佩西口中的故事和他想的并不一样，但他并不是一个拒绝真相的人。
“好。”
两个少年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只有娜露利荷觉得怪怪的。他们，像是讨论晚上去哪儿玩儿似的。去这个酒吧？好的！去那个公园转转？好啊！明明是那么危险的事，怎么是这种氛围？
好吧，看来魔女学习为人之道的路途还很远呢……
“对了，今天我无意中瞥见了隔壁部门的工作记录，发现晚上会有一辆冷藏车出入瓦隆多瓦宫。它应该会从地下入口直接进入冷库。”
“冷库居然还有一个入口……那你有没有看到那辆车是运输什么东西的？”叶欧佩西问。
阿蓝诺尔摇头：“记录上并没有这一项。内容物那一栏只写着常规运输。”
这下，今晚必须去看看了。
“我马上写信给贝利亚诺。加急送出去。”阿蓝诺尔拿起纸笔，飞快地写下两行字，然后郑重又迅速地在信封上印好火漆。
晚上10点，两个少年准时抵达宫殿外。果然有一辆冷藏车从看守森严的地库口驶了出来。他们悄悄地跟上去，只听见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溢出车箱。
“是机器人！”叶欧佩西小声惊呼。机器人果然是从瓦隆多瓦宫里运送出去的！
他们绕回正门，在卫兵冷漠的目光中演了一出主仆戏码。
“怎么这么笨！不是中午的时候就叮嘱过你，要帮我拿剧本吗？到了晚上了才说，你是想气死我？”阿蓝诺尔“怒气冲冲”，脸色冷得像块冰疙瘩。
“少爷我错了，我这就陪您一起拿回来。求您别罚我这个月的工钱了……”叶欧佩西连连哀求，脚步匆匆地跟着他的少爷往里跑。
“哎！”卫兵突然伸出了胳膊。吓了正在表演的两人一跳。
阿蓝诺尔佯作镇定地看过去。
“你是波鲁多城来的，神眷家族的人？”卫兵问。
“对，是我。”阿蓝诺尔回答。
此时叶欧佩西发现卫兵忽然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摆，像要掏出一把枪！
他在砰砰的心跳中安慰自己：不会的，卫兵不会无故对神眷家族的人出手，别紧张！就算是守卫突然加强，也只是进不去宫殿而已，远没到那个地步！
“这是贝利亚诺给你的信。”卫兵很快拿出一个淡黄色信封。
“谢谢。”
两个少年大松一口气。
是太紧张了吗？这还没到智者之廊，他们俩都已经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