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摇摇晃晃地、如流水般逝去。

不知过了多久。

祈夏茸睡醒了。

“现在几点了?”

她伸了个懒腰，睡眼朦胧地问道。

借着窗外明亮的月光，许弥眯着眼俯身去看祈夏茸手腕的表，低语:“离下晚自习还有三十一分钟。”

祈夏茸望向电子屏，发现电影还没有结束，仍在继续放映。

她心念一转，弯着眼，侧头去许弥，唇角明晃晃地扬起，笑意明显:“我们去小卖部吧。”

许弥:“……啊?”

祈夏茸:“我们偷偷地去，老师不会管的。”

而且就算被抓到了没事，这可是在游戏里，所以祈夏茸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许弥点点头:“行。”

她话音刚落，祈夏茸就一把抓住了她校服外套的袖口，利落道:“走。”

于是她们俩弯着腰从教室后方走出教室。

许弥犹犹豫豫:“我们其实可以直着身体走……”

祈夏茸:“闭嘴啦，这是仪式感懂不懂。”

*

校园内的路灯已经亮起起，昏黄的路灯洒在走起路来沙沙作响的水泥地上，嫩绿的小草也披上了一层银霜，深蓝色的天幕与浅蓝色的云与她们而言是高高的、远远的、遥不可及的。

很安静的月亮，很安静的夜晚，很安静的校园。

带着点点凉意的夜风吹过耳朵旁的碎发，将燥热打散，月亮离她们很远，但又似乎触手可及，可总而言之，她们并肩走在一条铺洒着沁凉月光的大路上，这又何尝不是拥月入怀了呢？

祈夏茸从口袋里拿出放了一天的手机，“咔呲”一声，拍下来了此刻的天空。

“发给你了，给你分享今天我们一起赏的月亮，好好记住这一天。”祈夏茸笑了一笑，将手机举到许弥眼前，说道:“怎么样，我的拍照技术不错吧。”

许弥望着她，怔忪了几秒，好像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唇瓣张了又张，最后吐出一句:“……你怎么带手机来学校啊？”

嗯……祈夏茸说过了，不要她老是对她说谢谢，要试着展示真实的自我。

许弥给自己加油打气。

闻言，祈夏茸挑眉:“什么?”

她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碎发捋到耳后，漆黑的眼瞳定定地望着她，唇角浮起几分浅浅的笑意:“你在质疑我的行为吗?”

“……啊?我没有。”许弥赶紧疯狂摆手，脑袋也随之摇了起来，浑身都在向祈夏茸表示着她绝对没有质疑她的意思。

祈夏茸装作没看见许弥的反驳，她双手摆在胸前比个了大大的叉，一脸严肃道:“禁止随地质疑我。”

许弥欲哭无泪:“我没有质疑你啊，祈同学。”

祈夏茸稍稍弯腰，又凑近许弥几分。

许弥忍不住往后退了退，眼睫轻颤。

几秒后，祈夏茸轻笑了一声，她直起身，唇角微翘:“行喽，就相信你这一回。”

好幼稚的祈同学，许弥望着她，这样想到。

许弥歪了歪头:“嗯……感谢你的相信?”

“不用客气。”祈夏茸笑眯眯地回复。

“到小卖部啦。”

“我们进去吧。”

“好。”

祈夏茸和许弥两人在小卖部里左逛逛右逛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祈夏茸拿起一包薯片:“这个你喜欢吃吗?”

许弥点头:“喜欢。”

祈夏茸拿起一份面包:“这个口味的面包你喜欢吗？”

许弥揪揪袖口:“喜欢。”

祈夏茸指着冰柜里的一瓶饮料，问道:“这个你不喜欢不?”

许弥抿唇笑:“喜欢。”

祈夏茸:“喜欢。”

她们俩异口同声。

许弥紧紧捏着手中购物篮的提手部位，她感到有亿丝丝尴尬。

祈夏茸轻轻叹气，满脸惆怅之色，像是上了年纪的长者在忧心自家不成器的小辈。

她微笑着，语气暗含“威胁”的意味，咬牙切齿道:“许弥，你告诉我到底你喜欢什么?”

许弥继续沉默，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她，到底喜欢什么呢？

许弥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在脑海中搜索起过往的记忆，想从回忆中像学渣突然觉醒学习系统一样猛然发现自己的喜好，但可惜没有…等等，今天，她回想起了今天。

回想了她和祈夏茸一起吃的那餐晚饭，以及那瓶——

许弥:“青提味的饮料。”

她坚定地说:“我喜欢这个口味，真的。”

许弥这样说道。

“行。”祈夏茸一副孺子可教般的欣慰模样，她将青提味的饮料放入许弥提着的购物篮里。

大约二十分钟后，她们走到收银台处，许弥将篮子放到台面上。

她们俩选了好多零食，将购物篮装的满满的。她们买了薯片、巧克力薄脆、鱼仔、夹心饼干芝士、夹心软糖、鱿鱼丝等等等等东西，总之就是买了超多好吃的零食。

老板清点她们所买的零食，清点完后，微笑着道:“一共是五十七元。”

许弥习惯性地低着头，看着磨砂质地的白色台面，直到老板再一次温柔地提醒道:“同学，你们的东西一共五十七元。”

许弥这时才将头抬起，对上老板含笑的面孔，她愣了愣，旋即立刻紧张地点点头:“……好的，我们这就付。”

她微微侧头，下意识在店内寻找祈夏茸的身影，然后就发现祈夏茸已经出了商店，杵在屋檐下，对方眼帘半垂，正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头。

许弥:“……”救命啊。

祈夏茸身上散发的疏离淡漠，“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气场狠狠地吹到了许弥的面上。

许弥:“……”好冷漠。

她微微抿紧唇，收回目光。

许弥轻轻地握紧手掌，努力保持与老板对视的姿态，然后以一种以为很大、实际上听起来还是有些小的声调，问询老板:“我来付钱，请问能给我们一个袋子吗？非常谢谢你，如果不能的话，也没关系。”

老板满面笑容:“可以可以。”

她弯下腰扯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出来。

许弥从口袋里拿出五十七元递给了老板。

在老板将零食都装到塑料袋里后，还主动给了许弥两根烤肠。

“喏，给你和你的朋友吃。”

“……啊？”许弥错愕，随即连忙伸手去接住，“谢谢谢谢……”

“不用谢。”老板摆摆手。

许弥拿着两根烤肠，提着装着零食的袋子走出了门槛，她踌躇了一下，随后才向祈夏茸走近，声音很轻地说道:“我们走吧。”

许弥向台阶迈出一步。

“等等。”

许弥此话一出，顿然，祈夏茸也不玩手指头了，她往前跨了一步，用手拦住了许弥。

许弥神色不解，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要下雨了。”祈夏茸肯定地、确切地、自信地说道，她微微昂起了点下巴，她的这个小动作使得许弥莫名幻视她像类猫科动物。

“你怎么知道的?”许弥从善如流地问道，她静静地看着祈夏茸，柔软细密的黑色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道阴影。

祈夏茸双手抱臂，嘴角轻扬:“哼哼，这个嘛……”

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你没有闻到吗?就是那种带着灰尘味的又湿又润的气味，很潮湿的味道，还有些闷闷的。”

许弥闻言，很认真地也吸了几口气，甚至还微微上前了几步。

她短暂地停留在石阶的边缘，随后又退回了祈夏茸身边，许弥摇摇头，目光低垂:“我真的没有闻到。”

“行吧。”祈夏茸得意地笑笑，“这可能就是某些人的特异功能吧，比如我。”

想了想，许弥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独立包装的青提味夹心软糖放到了祈夏茸的掌心中，圆润的眼睛弯着，小声道:“给你的奖励。”

她眨眨眼:“很厉害的特异功能。”

祈夏茸一顿，她想起了现实世界里认识的游戏策划人‘许弥’，这让她感觉自己在和真实的人对话一样。

祈夏茸首次率先移开了与许弥对视的目光，她不太自然地将视线落在掌心的糖上，口吻轻快:“欸，青提味嘛，谢喽。”

“我喜欢。”

她将糖放入口袋。

稍顷，不等她们离开，“轰隆”一声巨响，黑色的夜幕闪过一道闪亮的紫色闪电。

祈夏茸摸摸鼻子，感慨道:

“今天天气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