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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真假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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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给事,李学士在外头寻你。”

传话声不大不小,门下省的不少朝官耳朵都竖起来了。

“哟,这李学士倒也是真性情,今早才在殿外说的话,如今这么快便要去笃行。”

谢愈微微发怔,不知是何话,但当着众门下朝臣的面,让他不敢动的,不是害怕两人非师生之情的显露,而是更远,远到穿过一众长长宫道,破开那座死寂的武德殿,内里的他将搁笔,写完最后一字。

他该如何,面三娘。

“谢给事?”

谢愈回神,攥紧了手心的书折。

罢了。

他丢下东西,藏住不知是否能在阿九面前掩住的情绪,转而起身,迈步离殿。

门下省槐树下,风动影移,李知立在那儿远眺,来来往往的人皆要撇看一眼。

谢愈的步子缓了缓,拇指又无意识地按着指节,直至行到李知跟前,听见她道:“五郎,里殿一叙。”

里殿,是自安仁殿移过来的女学讲授之地,也是贵主同李知寻常休憩之殿。

那是绝对的,李知的领地,左省的无数双眼睛都看着。

从前虽顾忌着李公的话,不过还有一座千秋殿尚可掩护,但如今,一切皆移到弘文馆,那点避风遮掩的地早无了。

加之李由林。

遗诏他既已握笔,便不能再同李知有一丁点,越过师生的情愫,至少在朝官相公们的眼中,他不能。

谢愈垂眼吞下思绪,低低唤道:“阿九,有什么话,便在此地言吧。”

李知盯着他,眼尾微压,长长的淡影落在眼下,遮盖住眼眸。

她垂立在腹前的手并不动,衣摆晃动,却不是风扬。

她又一次贴近谢愈,那双掺水的眸子,不放过身前人眼底的一丝情绪,“此地似乎,与我二人相言,并不是述话的地方。”

话毕,她抬起一截雪白的腕子,欲想扯一扯谢愈那朱红的衣袍。可下一瞬,谢愈便转了半边身,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面向宫道,“门下省事务繁琐,今日我离不得身。”

李知的指尖悬在半空,她望着谢愈,而后视若无睹般的攥紧他的衣袍,向前用力一带。

谢愈措不及防地撞上她的眼眸。

像夜里枯木相搭所燃起的火苗,又转而如月下霜叶沾染的水霖。

情绪几经百转,他才听见李知微恼的嗓音,和泛着点点晶莹的眸,“五郎前日那般待我,今日是要同我划分干净吗?”

偏谢愈听不得此话,顷刻愧意丛生,而后是出声。

“阿九……我同你去。”

垂眼应答后,他一时也顾不得门下省众多张望的相公,忙带着三娘还攥着衣衫的手,一同离了槐树下。

里殿。

李知合上那扇门,神情便如急湍绿潭撞上石,愈发生动起来。

四下无人,她的手也便更加放肆,踱步在谢愈跟前,时轻时重地戳他的胸腔。

“五郎好狠的心。”

谢愈低眸,握住她作乱的指腹蹭了蹭。

“那是在门下省。”

藏着无奈,又带着妥协,再往后,是惶恐。

就像他知晓李知这些时日的故意为之,可他也只能,道出这两人心知肚明的话,不提李知藏在其中的那点心思。

李知充耳未闻,转而抬起另一只手,露出了一点少有的委屈,“我也是与你一般,忍不住罢了。”

是真是假,谢愈不欲再去分辨,那夜以后,他们本该是再无分离相互嵌合认定的夫妻,不该被这该死的可笑的朝堂所分割搅乱。

可三娘就是这般轻易搅动他心际的存在,逃不得,避不开,甘之如饴……

他尊重李知的野心,也遵从自己。

谢愈慢慢松开她的手,而后用力,将李知嵌合进自己身体。

“阿九,你知道的,我从来,依附于你。”

依附于你的,这颗真心。

李知有些被抱得喘不过来气,她仰了仰颈,手抚上谢愈的背,被他这话牵起点情绪。

她一点点拍谢愈的背,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清让,我说服我,你说服你,既是开解不了,我也不惧与你,行到对立之面,赢也罢,输也罢,情爱之上还悬着我们各自的道义。”

她又仰头,看向谢愈的眼,“你并不依附于我,我也不依附于你。我不会松手,你也不会妥协,不是吗?”

许是这番交心之言,勾起了谢愈不愿开口之事,他垂下头,轻啄李知的唇,一点点舔舐而后缓缓松开,“可是阿九,感情也能拿来算计吗?”

他声低,搀着落寞。

李知望着谢愈发颤的,近在咫尺的睫羽,恍然有些想逃。

她是小人。

心里头这般想,口中也下意识说了出来。

谢愈一怔,又俯下身咬她的唇。

“我也非君子。”

贴胸的心跳如鼓震,李知自他的温柔漩涡中清醒,用力回抱谢愈,而后毫不留恋地退离。

既是要争,那她就堂堂正正地和他争。

“五郎离吧。”

殿内陷入一阵阒然。

谢愈立在那儿,轻轻将她垂落的鬓发绕回耳后。

阿九没有开口武德殿的事。

他也不再追问。

谢愈走后,李容安等一众女娘便慢慢入殿,女学毕时已是斜阳坠落,时刻划过的很快,转而黑幕骤替。

里殿内终是望见回来的清河与苏慧。

李知垂坐在席垫上,听着筱雨言述在殿外同李由林唇齿间的风云,质问下硬闯时跪满地的宫人,再加之苏慧那句肯定的答话。

她听得缥缈又空洞。

似乎一切,当真如她陡生的荒谬猜想一般行去。

直至耳边,终于传入筱雨的一声问。

“三娘可在谢愈那处探得,今日圣人召他,是为何事?”

李知沉默半响,那双长睫覆盖的眼眸定住了,瞧不清是在沉思,还是在发怔。

心中亦是泛空,空到她轻易接受了这个荒唐的,似乎真要验明的事实。

直到她有些泛干的唇动了动。

“他说。”

两双眼眸皆聚在一处,里殿内又陷入极长的阒寂。

长到三娘再次缓慢开口时,清河竟不能辨别,这究竟,是谢愈的话,还是三娘沉思后得出的猜想。

“圣人薨了。”她道。

清河脑中,猝然如横刀断碎入火。

“怎么会……”

阿耶怎么会突然……

她喃喃念着,乱如麻的心绪牵着一根线,是那根早时谢愈入殿,而她用尽法子无果的线,亦苏慧所言的两日无人所出的线,更是在远些,李知曾告诉她的话。

谢愈,是为着李委的。

这根搅合在一处的线,此刻终于明晰,拉着她一点点探向真相。

怎么不会……

阿耶若当真在前日已薨,一切便都可解释……

“李由林他……秘不发丧……”

清河抖着唇,道出此话。

一旁垂头的苏慧,早已被吓得目中惊愕。

“我记得,看顾圣人身子的,是程奉御。”李知那双快无太多情绪的眸望来。

“是,似乎有一段时日,圣人都是叫得程奉御来瞧看。”

她又陷入沉思,尚药局的奉御不止一位,若当真圣人已在前日薨逝,这位程奉御,该是心知肚明。

“得去查查程奉御,至于如何查……”

李知忽而止声,抬眼望向苏慧。

“慧娘,此事还需靠你。”

苏慧捏紧指尖,脑中虽还绞着惊愕与害怕,却仍是极快地点头应下,“三娘吩咐,我定竭尽全力。”

李知便言:“你只需是自称武德殿的侍奉圣人的女婢,圣人病危,到了尚药局去请另一位奉御,张奉御。”

“可是,那位程奉御也在,该如何?他若当真是李大监的人定然会跟来。”

“跟来,此事便定了一半结论。”李知微微抬眼,目光沉寂,搁在膝上的手也不自觉缩紧,“慧娘,明日一早你便得去请,我同贵主在武德殿外候你。”她一顿,起身轻拍苏慧的手,“一定,要咬死武德殿侍奉女婢的身份。”

清河直起身,还未从将才的情绪中缓过神,听见苏慧退离合门的一声响,才堪堪转动眸子。

“明日,三娘是要硬入吗?”

案前搁着的烛火陡然扑朔,风吹掀开窗,凉意不驱反添燥热。李知走上前闭紧了窗。

她转过身,没有向前。

清河隔着昏黄的一段距离,望见月下李知的那双眼。她看见三娘的唇似乎动了动,而后沉远的声音自窗下一点一点传来。

“筱雨,我若猜得不错,或许圣人薨逝之前,并未留下遗诏。”

清河怔然抬眸。

“贵主敢于我一起,赌上一赌吗?”

她听见自己的那颗心怦然跳动,几乎将要脱离这具□□,膝上的宫裙被她展平又皱合。

“赌什么……”

李知向前行了一步,清辉下漏。

“赌天命,会不会落在我们身上。”

“这遗诏,我们来写。”

李知的声音坚定有力,而清河指腹间的衣裙,却恍然,如漏沙般消散脱离。

“三娘……此事若”

“所以是赌。”李知打断她的话,“遗诏的字迹乃至口吻,我皆要一点点去模仿。”

“如今我们缺的是时辰,至少得赶在李由林之前,先发制人。”

晚时的热风还在撞着门窗,咚然之声不减。

清河轻吸了口气,转而起身,“我去千秋殿寻阿耶从前的书文来,今夜,辛苦三娘。”

里殿之中,只剩李知一人。

她藏于宽垂袖中的手终于撑上门框,像是卸了力。

李知也彷徨,可至少,她不能在清河面前显露。这条撕天的路,是她推着清河直上,若她也泄露了情绪,筱雨只会,更加惶恐不定。

明日,是一场赌局,所有的情绪都该在今夜,悉数吞下。

李知闭了闭眼,指节攀紧门框,却又恍然一松。

阒然大殿内,轻轻响起一句——

“我得,要胜。”

本来感觉自己快要完结了好激动,算了下一卷三十九章,发现还得写一个月。

第130章 真假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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