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凰长公主的府邸在林府不远处。当天下朝后，黛玉就赶去了公主府中，将北疆的阿拉布要求娶熠凰长公主，并跟阿兄挑战的事，告诉了她。

熠凰长公主秉持一惯的面无惊色，反而让人为黛玉沏了杯花茶，悠悠然地道：“这些花是收集的去年秋天的桂花、冬天的梅花，用糖渍了，存罐。荷叶用的刚刚摘的荷叶尖。玉儿，闻闻看，是不是很香？”

黛玉捧着花茶，喝了一口，心中有事，却也品不出味道。“公主姐姐，难道你不担心吗？”

熠凰抿了一口茶，笑道：“本宫信他。玉儿，你何时见过你阿兄打没有准备的仗？”

黛玉想了想，“那倒是。”

“玉儿，将来你阿兄入我长公主府了。凡事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熠凰公主道。

黛玉听熠凰长公主的口气，就像是即将要把她阿兄接走一般。等等，不是还有个阿拉布的决斗吗？

熠凰瞧黛玉心神不安的样子，便道：“还记得在扬州初见你们的时候吗？”

黛玉点头。那时候母亲刚刚离世，阿兄又遭歹人毒害命悬一线。也就是那时候，她遇到了容娘娘和公主姐姐。

“那时候，你阿兄还那么小，都熬过来了，找出真凶，还林家一个公道。后来无论都多艰难的环境，他都乐观以对，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不抛弃，不放弃。这一次，我相信他一定能如往日般拨开云雾见彩虹的。”熠凰道。

黛玉回想起，阿兄在朝上面对野蛮凶悍的阿布尔，临危不乱的样子，心想着，阿兄莫不是有了应对之策。于是，便安下心来。

林灿应下挑战，朝中诸臣都出乎意料，包括了曾经的同窗，一品兰，索兰亭；以及瞌睡君，梅贤。

现在的索兰亭和林灿并列为一品辅政大臣，两人一武一文。梅贤接任了钦天监的监正。

梅贤道：“一品兰，你不是曾经击败过那阿拉布的叔叔吗？赶紧收拾那小子，让他回草原放牧去。”

索兰亭已经做了父亲，褪去了当年的少年心性。他淡淡地道：“一品灿要娶媳妇，当然是他自己去。”

梅贤抓抓脑袋，笑道：“对噢。那可得灿哥儿亲自上阵了。”

*

阿拉布对林灿的挑战，选择了一种公开的方式，在京郊的围场设擂。

阿拉布就是要在公开的场合下，在礼朝露脸。一来，他可以让自己扬名，还不是作为前首领的侄子的姿态展示于世人；二来，有公众见证，若自己嬴了，就能迎娶熠凰长公主，礼朝也不能失信。

然而，阿拉布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自己的对手。

林灿对这个阿拉布是相当的了解。他是北疆部落的贵族，有着“黄金家族”的血液。在民风彪悍的北疆，年少时就获得了勇士的称号。然而，北疆部落善战，而不善谋。我朝一个被排挤在外的宦官，都能任其军师。

而阿拉布对他的对手林灿却知之甚少。他只知道林灿是位文官，以为遇到了一个软柿子，便得意洋洋地发出了挑战。

阿拉布选择的对战方式，是骑射。骑射是草原民族最为擅长的竞技和征战方式。

校场的两边设有观战台。一边是北疆使团的主要成员，一边是礼朝的官员，以及林家的亲友。

砚台在观战台上大声地道：“固定的靶子，多没意思。要比就比刺激的。”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苹果在啃。

显然，这句话是林灿让砚台说的，目的是激将阿拉布。

砚台还遵林灿的嘱咐，带来了一大筐苹果。礼朝这边的观战台上的观众，可以自行去拿。

然而，大伙儿不知道林灿打的什么主意，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哪里还有心情啃苹果。

不过，也有两个心态好的。一个是一直端庄淡定的熠凰长公主，一个是没心没肺的史湘云。

熠凰长公主捧着一个红透了的苹果。而史湘云早已经在啃苹果啃得“咔嚓咔嚓”地响了。

阿拉布抬头向礼朝的观战台处望了望，熠凰长公主也在其中。他太想在他认为的未来大妃面前出风头，他想让她看看，草原上的王者，才是真正的勇士。

熠凰长公主站了起来，走到林灿和阿拉布面前，道：“我未来的夫君，应是这个世界最勇敢的男子。尔等今番比试，是要定下生死状的。”

阿拉布抬起头，骄傲地笑了。“那有何惧？”遂签下生死状。

林灿笑而不语，也签下了生死状。

这不是林灿第一次和熠凰合作，当年抓冰片君，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

熠凰身边的谨言姑姑和慎行姑姑，一人将一个苹果递给阿拉布和林灿。

“你二人将苹果置于头顶，蒙住眼睛，射中对方头上的苹果者为胜。但是，如果一方弃权，则另一方胜出。可敢应战否？”熠凰问。

“在下应战。”林灿道。

礼朝这边的官员里，不乏林灿曾经国子监的同窗。他们可都记得，当年国子监教授君子六艺的时候，林灿射箭几乎连箭靶都挨不着。

礼朝观众席上官员间议论开来。“不是吧，林首辅肯定输了。”“天呐，熠凰长公主，要不是挨着林首辅与她两小无猜的情谊，我当年就去求娶了。”“可拉倒吧，你还做驸马的梦了。”“怎么不能，熠凰长公主都要去青青草原了，某当年的白月光啊。”

擂台离观众席并不远，观众席上的话，阿布尔可是听得见的。当然，这个距离也是林灿事先安排的。

“林大人，本王佩服你的勇气。现在认输，还不失你们看重的体面。”阿布尔说。他已经可以确定，面前这位书生模样的首辅大人，根本不会射箭。

林灿笑道：“阿布尔殿下，您大概没有听说过中原的一句古话，叫做“君子不器”。君子做事，不拘泥形式，不限于体面，但求一个问心无愧的结果。若您这位草原来的勇士不惧，我亦奉陪到底。”

阿布尔大笑：“好一个君子。林大人，那您请吧。”

林灿道：“一方认输，则另一方获胜。阿布尔殿下，您可敬悉了。”

阿布尔道：“开始吧。”

林灿和阿布尔分别将苹果顶在各自的头顶，比赛开始。

侍卫分别给林灿和阿布尔一张弓。

就在双方试弓的那一刻，阿布尔发现，林灿握弓的姿势根本就不对！换句话说，他根本就不会射箭！

当然，林灿露出这个破绽，是故意的。国子监的君子六艺课，虽然成绩不咋地，但是基本的还是学了些的。

“来吧，给我把眼睛蒙上吧。”林灿对他身边的侍卫道。

“等等！”阿布尔发现问题所在了。那林首辅看样子根本都不会射箭，莫说蒙着眼睛去射箭了，就是让他不蒙着眼睛，他这个姿势根本都射不准。但是，弓是对着对方的。

阿布尔开始冒冷汗。如果林灿射到他阿布尔了，他们双方可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签下生死状的。生死决斗，对方不会有任何责任！而且双方都蒙着眼睛，阿布尔没有把握在蒙着眼睛的状态下，能躲过林灿射出来的箭。

如果他阿布尔在林灿出箭之前射死了他，就和礼朝结下了梁子，莫说好不容易从叔父那一支夺来的王位会丢掉，就是能不能活着出京城都是问题。

“怎么？阿布尔殿下？咱们还比吗？”林灿一脸不知所以然地问。

阿布尔缓缓放下弓，大笑后长叹一声，“中原人！我祖父说得对啊，千万不要跟中原人做交易！”

林灿继续做不知情状问：“阿布尔殿下，这可不是交易，我们现在可是为了尊贵的熠凰长公主在决斗。若您这边准备好了，我就开始了。”他对左右侍卫道，“快给我蒙住眼睛吧！”

阿布尔道：“本王输了！只是本王并不心服。”

阿布尔的每一步，都在林灿的预料当中。或许这位年轻的王阵前会勇猛无敌。但是，他踏上礼朝土地，接受丰厚的赏赐，以及傲慢地提各种条件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输了。

林灿将手中的弓还给身边的侍卫，对阿布尔道：“我们有句古话，骄兵必败。傲慢能蒙蔽人的心智，所以，阿布尔殿下，今后可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或许下次，就不是输了面子，而是更多的东西了。”

阿布尔沉思片刻，爽朗地给林灿行了一个最高的礼仪。

“阿兄赢了！”黛玉高兴地道。她身边的湘云也高兴得蹦了起来，“我就说林哥哥会赢的吧！”

“长公主姐姐，我怀疑你和我阿兄是说好了的！”黛玉已经猜到了。

熠凰长公主淡然地笑着，望向看台前方的校场处。

一个装着胡服的小姑娘冒到黛玉面前，喊了声：“林大人。”

一声林大人，让黛玉、熠凰、湘云几个都愣了一下。她们还以为喊的是林灿。而林灿还在校场上。她们遂又恍然，还有个小林大人，是林妹妹啊。

这位是阿布尔王的胞妹，阿蜜儿公主。黛玉认得她。

“尊贵的公主殿下，吃苹果吗？”黛玉从身边的筐中拿出一个苹果给她。

阿蜜儿走进看黛玉，仔细地听她的声音，忽然发现，这位鸿胪寺卿林大人，竟然是个女孩子！阿蜜儿瞪大了眼睛，“你是女子？”

黛玉行了一个女子的礼仪：“是的，阿蜜儿公主，我是女子，但也是鸿胪寺卿。”

阿蜜儿说：“我听人说，礼朝的女子出阁之前，都只能待在家里，关着养。”

湘云大笑道：“公主听谁说的？”遂又自豪地说：“我们这儿的女孩子，早就从家中走出来了，不仅能做官，还能做手艺，经商。男子可以做的事情，我们女孩子也可以做，还要比他们做得更好！”湘云也早就从她叔父的家中走出来，去了金陵女子书院了。

“真的吗？那几位姐姐可得带我一起转转了。”阿蜜儿道。礼朝的手工艺，可是她们部落向往的呢！这次来朝，正好见识见识。

阿布尔正要喊阿蜜儿回来，见她和礼朝的几个姑娘相聊甚欢，宠溺地一笑。“小姑娘家的。”

林灿在他身边吃瓜，“原来都是有小妹妹的人呐。阿布尔殿下，我们似乎又有别共性可以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