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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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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傅乃书院里最重规矩的夫子,据闻书院那几百条规矩里有半数都是李太傅定下的。这位大儒常年将“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样的字眼挂在嘴边,他对谢怀璋这位太子更是严苛。

今日他见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知廉耻地同女子纠缠,登时怒发冲冠。

李太傅目眦尽裂,目光游离在沈若瑜和谢怀璋之间,颇有一副暗中抓奸的模样。

谢怀璋自然知道这位太傅的脾气,他恭敬地向这位老太傅行了一礼,解释道:“太傅,您过去曾教导孤‘眼见不一定为实’,方才孤同太子妃之间,皆为误会,并非你所见到的那般。”

李太傅冷笑一声,他眉头紧皱,脸上尽显岁月的痕迹,痛心疾首地说道:“可老夫亦亲耳所听到你们二人向对方公然示爱!老夫又不是聋子瞎子,耳聪目明着呢!不仅亲眼瞧见了,还亲耳听见了,难不成你们还打算继续狡辩!”

沈若瑜和谢怀璋一时之间竟相对无言,

这位李太傅虽听见了他们二人装模作样时的黏腻之语,但未曾留意到他们随后互相看不对眼时的争吵!

想必这位老眼昏花的太傅方才定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才忽视了真正的事实。

更何况,沈若瑜在李太傅讲学之时曾公然为谢怀璋扣上一顶“衣冠禽.兽”的黑锅,想来这也会蒙蔽李太傅的双眼。

沈若瑜不禁感到头皮发麻,趁着李太傅不注意,她狠狠瞪了一眼谢怀璋,暗骂他这个扫把星。

若非他招惹来余忆霜,哪里会有这么多烦恼事!

他们之间在余忆霜面前的装腔作势着实不好解释,如此这口黑锅可是结实地扣在他们头上了!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此刻的沈若瑜感到很是懊恼,若按照李太傅的性子,势必会重罚他们。

果真,李太傅闭了闭眼,似乎对他们二人的言行举止感到失望非凡:“莫要怪老夫不讲情义,你们二人实在是,该罚!”

沈若瑜听见“罚”一字,脊背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起来。她过去在书院无法无天惯了,没少被罚过,可若是她的确犯下过错,被罚一下也就罢了,如今她平白无故地受谢怀璋所累,喊冤还来不及呢,怎能同谢怀璋一道受罚?

这可不行!

她得为自己争取一下,遂灵机一动道:“太傅,只是殿下如今有伤在身,念着殿下的伤势,不如就将这惩罚免了罢!”

“怎能因孤坏了书院的规矩?”谢怀璋眉头紧锁,当即严肃拒绝。

沈若瑜真的很想数落谢怀璋一番,怎会有他这样急着赶去领罚之人?

然而,很快沈若瑜就发现,这谢怀璋哪里是不知变通,分明就是狼心狗肺。

谢怀璋当真无时无刻不在算计之中,是她小看他了。

只听李太傅温和道:“老夫今日在下学之时已然规劝过殿下,再者您又有伤在身,老夫自是不敢再妄罚殿下。”

紧接着,李太傅却朝沈若瑜看来,劈头盖脸地给了她一记眼刀:“既已触犯了书院的规矩,自是当罚。殿下与太子妃夫妻一体,如今殿下身子不适不堪受罚——”

这位古板的老头说到此,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腔调:“那便请太子妃代殿下受过了。”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沈若瑜心间,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太傅自始至终想要惩罚的并不是谢怀璋,而是她这个在外人看来勾.引谢怀璋的红颜祸水!

至于谢怀璋,想来他早已摸清李太傅心中所想,方才那话只是为其递下一个台阶,借李太傅之势来狠狠地惩治她。

毕竟,谢怀璋在她面前向来都是睚眦必报,最喜公报私仇。

她凶巴巴地看向谢怀璋,却不想正巧对上谢怀璋那双波澜不惊的凤眸。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态。

这不仅坐实了沈若瑜的猜测,更是让沈若瑜感到被算计的愤怒。

而这份极重的怨念一直持续到她已经在思过斋面壁思过了,都未能消散。

按照书院的规矩,她理应在思过斋里被罚跪一个时辰,如今她身为太子妃,还要那不安好心的太子殿下受过,因此她将在思过斋里跪整整两个时辰!

待到她离开思过斋之时,怕是早已夕阳西下,暮霭红霞。

她过去在思过斋内被罚跪一个时辰后,她的膝盖就会肿胀得不成样子,她无法想象今日她在此罚跪两个时辰后,她的双膝会是何种情形!

她可不能在这如花的岁月里就这般废了一双腿啊!

都怪谢怀璋这个伪君子!

沈若瑜当真是欲哭无泪,心中又将那谢怀璋骂了千遍万遍。

然而,就在沈若瑜气鼓鼓地跪于思过斋内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沈若瑜一惊,书院里有规矩,任何人都不得来探视在思过斋内受罚之人,到底是谁竟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来看她?怕不是打算同她一块在此跪到天昏地老?

来人大大咧咧地开口了,嗓音清脆悦耳,有着淡淡的邀功之意:“若若,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呀。”

沈若瑜不禁暗叹,书院里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如顾玖珠这般肆意妄为之人了。

仗着自己是书院山长的千金,顾玖珠在书院里也是出了名的飞扬跋扈。她有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亦是个才女,和余忆霜一同被称作书院的“绝代双姝”。

但她和余忆霜的行事风格却大相径庭,比起一心一意倾慕谢怀璋的余忆霜,顾玖珠则在风月场中流连忘返,情史无数;此外,不似余忆霜那般克己复礼,顾玖珠为人叛逆而张扬,但这也是沈若瑜极为欣赏她的地方。

但正是因为和余忆霜有着相同的才华,顾玖珠常常同余忆霜明争暗斗。余忆霜因不喜沈若瑜时常找她的麻烦,是顾玖珠向沈若瑜抛来了橄榄枝。

如今,在她被罚跪思过斋时,顾玖珠又来探望她。

“为避免你跪够两个时辰变成一个小残废,我特意给你带了个垫子来。”顾玖珠一边说着,一边将软垫细心地放置到沈若瑜的双膝之下。

沈若瑜看着顾玖珠,心中感到暖暖的。

“别急着感谢我,要谢就谢你夫君。”顾玖珠眨了眨眼睛,“是他让我送来的!”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从沈若瑜头顶浇下,霎时间让她感到一阵寒凉。

整个思过斋都安静了下来,沈若瑜顷刻间笑意全无。

沈若瑜缓缓低下了头,她看着自己膝下的软垫,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很想将这块软垫抽走,径直扔掉。

她这哪里是在跪软垫,分明是跪了一块巨石!

她怎会稀罕谢怀璋的假好心?!

谢怀璋这个伪君子定是为了在旁人面前彰显他对自己的爱重才出此下策!

实在是虚伪至极!

沈若瑜暗地里攥紧了她的裙摆,压出一道很深的褶皱。

顾玖珠见沈若瑜默不作声,误以为沈若瑜担心被夫子发现,安慰道:“若若,不必担心,我来给你送垫子时特意避开了众人耳目,此事只有你、我还有太子殿下知晓。”

沈若瑜呼出一口气,谢怀璋此举于她而言,无非便是先给她一巴掌再补偿她一颗甜枣,这让她感到矛盾。

她不是不明白谢怀璋为何要这般做。此举无疑是对她的警告,谢怀璋希望她举手投足间都应有太子妃矜贵端庄的模样,而不是像过往那样无法无天、自私自利。

只是沈若瑜有自己的追求和想法,太子妃之位只是禁锢她的枷锁,谢怀璋越是束缚住她,她便越是想要挣脱囚笼,展翅高飞。

但她这些心思旁人都无从得知,旁人所观皆为表象,他们沉浸在太子同太子妃患难见真情,两情相悦的佳话之中。

顾玖珠亦然,她沉浸在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竟为太子殿下和沈若瑜牵线搭桥的喜悦之中,眉飞色舞地说道:“若若,说实在的,你和殿下还应当谢我呢!若非我趁着阿四未留神之时调换了签牌,你和殿下恐怕现在还不明白各自的心意罢?”

有人欢喜有人忧,沈若瑜同顾玖珠此刻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

顾玖珠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沈若瑜头顶炸开。

沈若瑜原本老实跪于软垫之上,听到这话陡然站了起来,她又惊又怒地看着顾玖珠,“你说什么?竟是你调换了签牌?!”

顾玖珠不太明白沈若瑜为何如此激动,只得懵懂地点了点头。

沈若瑜苦笑一声,一个看似如此微小的举动,竟改变了两位冤家的命运,将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死死地绑在了一条船上,如今抬头不见低头见。

若非顾玖珠调换了签牌,她就不会同谢怀璋一块遇刺,那她和叶姿柔一组齐心协力,约莫会获得秋狩一千两银子的头筹,而她现在还是自由自在的沈大小姐,或许已然在京都有了自己的产业。

“为何你要调换签牌?”沈若瑜双手搭于顾玖珠肩上,定定地看着顾玖珠。

“若若,你别激动!”顾玖珠不太明白沈若瑜为何如此激动,但她调换签牌的原因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你知道我与余忆霜素来不合。秋狩前一日,我偶然得知余忆霜要同殿下一组,她曾经让我不如意,那我便也让她不如意,是以我便去悄悄调换了签牌,只是我也是万万没想到,我恰恰就将你和她的签牌互换了。”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生活就是要同沈若瑜开这样的一个玩笑,让她和谢怀璋秋狩一组,并同他遇刺,最后成为他的太子妃,他们两人如今明里暗里互掐数日,争斗不断。

她看着尚蒙在鼓里的顾玖珠,她真的很想将心底的那份秘密告诉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和谢怀璋只是在逢场作戏,可话都到了嘴边,她却开不了口。

她如今心中纵使有着再多的不甘和愤怒,可她都不能堂而皇之地发泄出来。

木已成舟,她心中有再多的怨言,可依旧改变不了她已然成为太子妃的事实。

沈若瑜呼出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这时她又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对劲来,顾玖珠所言,阿四好像并不知道她调换了签牌,那为何叶姿柔却说阿四在她面前极力遮掩着什么。

难不成在顾玖珠调换签牌前,还有旁人调换了签牌?

沈若瑜突然觉得此事越发复杂了起来,只是如今她询问顾玖珠也没用,她定然也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更何况这牵涉到太子遇刺一事,知道的人应当越少越好。

但或许是被顾玖珠深深地刺激到了,沈若瑜觉得她的胸口很闷,好友对自己潜藏的伤害如此之大,她必须找其补救一番,否则她无缘无故被顾玖珠这样坑了一把实在是太亏了。

想到在书院疯狂传阅的话本,沈若瑜慢悠悠地问道:“玖珠,《冤家笑宴录》可是你所作?”

顾玖珠为人风流,在情.事上又有经验,沈若瑜想不出第二个人能写出《冤家笑宴录》中那些亲密无间的男女之情了。

顾玖珠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坏笑来,“若若,果真何事都瞒不过你。只不过你放心,我会将你同殿下的情意好好地记录下来,要不然怎么气一气余忆霜呢?”

沈若瑜自是不大关心余忆霜如何,她向顾玖珠靠近了些许,“玖珠,你可否愿意同我合作?我们将《冤家笑宴录》多刊印些,在京都的书局里售卖,届时咱们五五分成。”

这《冤家笑宴录》能被如此多人所喜爱,可见其价值,若是能被更多人看见,岂不是一笔大买卖!

然而,顾玖珠听罢却是皱了皱眉:“自古以来女子不得从事商贾,如今你已然成为太子妃,想必殿下定然不同意你做这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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