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嘉正等叶珂过来，见人就说：“三人的条件不错，参加机甲战士选拔赛上就差一分、两分，你给他们一次机会。”

叶珂无语地呵笑，或许他不明白机甲战士的选拔程序，就解释说：“你曾是军人，或许知道机甲考试选拔赛不是一次决定成绩。若是他们没被选上，说明三次考核全都不达标。这样的情况已经至人体极限，差一分都是一道鸿沟。”

汤若嘉听到叶珂这话就不痛快。当年他也是考核选拔线外的陪跑者，直接贴脸叶珂，冷声说：“我知道你也曾一败两过，为什么不能给他们多一次机会？”

他见叶珂转脸，又说，“若不是那个人，你能通过选拔考核吗？”

叶珂睨在汤若嘉蕴火的眼睛，长出口气：“我不能再碰机甲。”

“……”汤若嘉知道叶珂有战后创伤后遗症，但不知道事关机甲，换个说法，“应该……不妨碍你训练他们？”

叶珂无法回答他，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汤若嘉摆手，喝口酒，又说：“这是德科伊尔事后的要求。他对我有恩，我得回报他。”

“呵，那是你的恩情。我以为你找上我是因为……我们是同伴。”叶珂有些失望，原来不论是星空战舰，还是边境驻防军，甚至在这艘雇佣兵的私人小舰上，人都脱不开人际交易。

或许不是他们不对，而是自己格格不入。

他有些烦躁，想念蓝星的生态区，与雅兰、高迪、墨云、以及小家伙绵朵它们在一起的简单生活。

那样的日子更符合他的心性。

汤若嘉见他失望地走开，一口喝干酒。

他抚在额头，叹口气：“真不该答应那老东西。我给他送上人还不够，非得拉我下水。”

菲莉在旁说：“别逗了老大，你也希望叶珂能教出一些边防驻地的机甲战士，不让边防军受制于军事家族管控的各式远航战舰。”

“确实。但是，叶珂显然已经对人性失望。他不合适干这事，这是我的疏忽。”汤若嘉说完，朝无辜的驾驶员喊了声，“什么时候到雏菊星？”

“快了，即将进入曲桥通道。”驾驶员回复。

菲莉找到待在星钢玻璃前的叶珂，搭上叶珂的肩头：“叶帅，也许事情没你认为得那么糟糕。”

“谢谢你，菲莉。”叶珂与她按广播的提醒坐在安全椅，“我只是太迷茫。”

菲莉颔首说：“迪科尔的消息不是我查出来，而是德科伊尔上将告知头儿。另外，在你和老大被抓期间，我和小迪联络上北家的北宫安阳，与他见过一面。北家主将我们介绍给德科伊尔，并要求德科伊尔搜查公主战舰。

开始时我和小迪并不知头儿和德科伊尔认识，并不知道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抱歉。”

叶珂摆手，若是菲莉认识德科伊尔就不会那么费劲得帮自己查资料，除非汤若嘉和菲莉的演技极好。

菲莉又说：“现在，公主战舰被左翼帝国召回。但是，米赛尔公主和安德鲁列留在星盟，听说她还要继续和北宫安阳联姻。”

叶珂的神色沉落下来，有些说不清的堵闷。

菲莉继续说：“我要说得是德科伊尔和北家主有交易。叶帅，这个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更不会是洁白无瑕。

我的父亲同我说，他看过一部很好的片子叫《教父》，里面有一句话：政治和犯罪没有区别。以前，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直到我成为雇佣兵。

我若是从中受益者，会觉得所有的行动都是正义的。当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我觉得这和犯罪真没有差别。

所以，叶帅，你看问题时站得角度非常重要。

雇佣兵这行非常自由，没有太多得是是非非。我想你也会喜欢这行，欢迎你加入我们。”

叶珂沉默，菲莉也安静下来。

航舰在不久后通过时空曲桥飞行。

叶珂等周围稳定，缓缓说：“菲莉，我被人保护得太好，这是我的错，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真实得一面。”

菲莉解开安全扣，倾身抱住叶珂，在他的额头上亲吻，温情地说：“完成这次交易，圆满你心中的遗憾，你就是自由的雇佣兵。叶帅，加油吧。”

叶珂看她离开，转望星钢玻璃外面渲染成橘色的星云：北安阳，你究竟做多少事？

他起身向武器战备仓走去，一眼看到三架折叠的机甲，另外一架是被展开平躺的待修机甲。

小迪正在这台待修机甲上面忙碌，听到叶珂的声音，从脚手架上往下看：“嗨，叶帅，快过来，这个颜色搭配像不像你在星盟接受荣誉勋章奖上展出过的机甲。我查过资料，你把她命名为‘嫦娥’。”

叶珂看向青红白三色的机甲胸片，扫向小迪用全息技术展露的完整机甲投影，耳听他巴拉巴拉说着内部的结构结合了最新的星盟技术，呼吸渐趋急促起来。

他从脚架上滑落，靠在机甲的白色指骨甲片处，努力地深呼吸，控制不让自己颤抖。

但是，一切都很无力。

他甚至没有力气爬起来逃离这个让他几近窒息的空间。这一次，他才明白北安阳那句话：你不能再成为星空机甲战士。

因为叶珂根本没有办法克服对机甲的恐惧。

狼群和日记本治愈生活里出现的闪回片段，却无法治愈真正面临机甲时扑面而来的冰冷窒息感。

小迪说半天，回头不见叶珂，哎了声后继续在上面干活。

他一点没发现叶珂正在脚架下方蜷缩成一团。

汤若嘉走来，疾步抱起叶珂，向外走去。

小迪这才发现问题，又被汤若嘉吼回去继续工作。

汤若嘉把叶珂放上床，看向不断发颤蜷缩的男人，叹口气后抱紧他。

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包裹住叶珂，有一瞬间他觉得严昊回来了，心上生气一股救赎的感应。

叶珂安静下来后仰面看见汤若嘉，眼里一闪而过失落，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去。

汤若嘉看向他的背影，直接说：“你从一开始不喜欢男人吧，什么改变了你？”

叶珂埋首枕巾，沉默像是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良久后，他闷声说：“在科莫多星，我喜欢上一个科莫多星土著。”

“从外表上确实很难分辨科莫多星男女的性别，他们不将那玩意激露出来，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性别。”汤若嘉笑了声，“看不出来你喜欢这样的物种。”

叶珂翻身面对坐靠床背的汤若嘉，平静地说：“他们也是生命体。星盟倡导智慧生命平等和谐。”说到这，叶珂就觉得好笑，原来自己的思想一直停留在公正公平的社会表象。

他颓丧地窝在枕巾，缓缓地说，“气氛到了就爱上了。我理解的爱很简单、也很肤浅。但我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我在役，他是土著，而且科莫多星人不会离开家园。我就把这当成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尽情地陪他采摘、玩闹……

分别后，我就将这件事埋在心底，永不提起，甚至一度将它掩埋忘记了。”

“那……日记本的主人？”汤若嘉再次问。

叶珂长吸口气，爬起来后靠在床背，想起北安阳得那番话。

“有人说，我爱上得是遗憾。我和严昊是兄弟，他很关照我。

你说得对，在我第一次机甲选拔考核失败的时候，他帮我过了后面两次，我才会被选上。

后来，在他的帮助下，我一步步走上机甲战士的顶峰。驾驭机甲靠得不是纯体力，当然体力也很重要，更需要个人的专注力、融合力、持久力。

我的体力略差些，我的专注力、与机甲的精神网络的融合力是最高等级，持久力也还不错。当时，教导员都说我忍耐力十足，持久性超常。”

“你很优秀。”汤若嘉看眼面容姣好的叶珂，目光里流露欣赏：在日记本的主人走后，那叫北宫安阳的人走后，兴许我能成为你背后的新依靠。

“后来，我们出任务，前去的六个人只有我活下来。

有时候我会想：若是我没有参与这趟任务，他是不是就不会想要保护我而面临左翼帝国的炮火，兴许他能避开炮火，不用为我牺牲。”

叶珂仰首，看向银色的舱内星顶，“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难过，痛彻心扉。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像亲哥哥一样帮我、照顾我。

我发疯，拒绝接受心理治疗……直至日记本的出现。原来，他留下这么多未曾实现的遗憾。上面记载……很多很多对我的想法。

我读着它，产生些无法自控的迷惘，因它的存在，我得到了活下去的勇气。

很多时候，我会怀疑……我是不是也爱他，只是我不知道。”

“你爱他吗？”汤若嘉好奇地问，“情人间的爱，不是兄弟友情。”

“对不起。”叶珂屈膝，趴在膝头，无声地落下泪。

北安阳引导性地问过这个问题，叶珂心底产生得是愧疚和遗憾，而不是面对科莫多星人的北安阳时产生过的悸动，甚至在公主战舰上，在看到北安阳出现得那刻不可控制地滋生出愉悦。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再一次的背叛……”因而我无法接受北安阳的感情。

叶珂失声痛哭。矛盾和负疚彻底压垮他的内心。

汤若嘉抚在他的肩头，叶珂转身埋在他的心口，大声地痛哭起来。

自神源任务后，他在人前发过疯、打过人，但没有畅快地痛哭过，即使在北安阳身边，他都不曾大哭。

这一刻，抒发内心的真实后，叶珂终于大哭特哭。

汤若嘉明白他得这句“对不起”。

叶珂不爱严昊，但是为他惋惜、遗憾，甚至为严昊的事负疚、自责，除对严昊牺牲的愧疚外，对于严昊在日记本里表露的感情，叶珂也会生出再次背叛了严昊的负疚感。

他安抚叶珂，拍在他的肩头，吻着他的短发，希望给予旁观者的温暖和力量。

菲莉来敲门，听到里面的哭声没有直接进去。

她等在一旁，直至哭声消失才敲门：“头儿、叶帅，雏菊星到了。”

写叶珂的时候，我还读许多心理方面的书，发现自己也是被治愈得那个。

治愈自己得不是身边的人……当然，母亲的陪伴给我很大的力量，就有叶安静这样妹妹般的角色（因为，我希望自己可以开始照顾妈妈）。此外，妈妈也无法理解我写小说的行为，但不妨碍我头铁又固执。

读过那些心理方面的书，我才明白为什么喜欢写小说。因为写小说，治愈了我的内心。

一种可以抒发内心世界，让澎湃的乱七八糟的天马行空的想法得以落纸成文的方式。这其实是一种正向的治愈方法，因为创造会给人带来很大的快乐。

我爱写小说，只因为它治愈我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