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你的气味与他们都不同。”林萋不情不愿地回答。

“就像树木腐朽的味道。”郑瑶也写道。

“不人不鬼。”林萋冷哼。

“好了，我们开始吧。”吴肃道。

二鬼意识渐散，魂魄往下坠去。林萋身处混沌，忽然听“赵绰”道：“林姑娘，你觉得我与三百年前那人有何相同，样貌？性情？我是不记得你，但我这双手，从未伤害过你。因为我们有同一个魂魄，你就要杀我？”

林萋默然，戾气竟消散许多。

“多谢二位公子安葬赵郎。”郑瑶道，她渐失去意识，也不知到了地府后，是否还能再见到林萋。

她忆起林萋第一次出现时，她正受尽屈辱，疼痛难忍，又听闻赵踔已死的噩耗，弥留之际听到一道女声，又急又凌厉：“郑瑶，还不快醒来！”

无论之后如何，郑瑶甘愿受罚，只盼那些无辜百姓能得安息，一切都是她的错。

二鬼归去后，春日楼之事了却，嬴仲景与吴肃来到一家茶馆，吴肃道：“仲景之后有何打算？”

嬴仲景道：“我打算去中都。一则是与师父会合，二则是因为郑姑娘的父亲。”

“仲景，你不能只听郑瑶一面之词。就算她没有说谎，你又怎知其中缘由，朝中之事又岂是我们能干涉的？”

嬴仲景道：“吴师兄说的我自然考虑过。郑姑娘交给我一封信，届时我暗中将信送入宫中，也算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信的内容你可看过？”

“她当面拆开给我看过。”

“看来是师兄多虑了，我要去东荒。嬴师弟之后不如去找我？”

嬴仲景笑道：“看师父安排。”

吴肃捏住茶杯，一饮而尽，笑道：“那我就不等嬴师弟了，师兄先走一步。”

吴肃从窗口一跃而下，消失在大街尽头。嬴仲景在茶馆坐到傍晚，才付银钱归去。

夜里，街上忽然有人喊：“吃人啦，有妖怪吃人啦。”

嬴仲景推开窗户往外看去，守夜人提着一盏灯从楼下经过。他大声道：“发生了何事？”

守夜人头也不回道：“有妖怪！”

因之前春日楼闹鬼的事，落日镇居民更不敢出来。嬴仲景朝守夜人来的方向赶去，并未发现任何妖怪的踪迹。

第二日，众人才知道昨夜钱老爷府中丢了一件宝贝。

那是一件千金难买的裘衣，据说这貂皮还是从一只妖怪身上剥下来的。钱老爷十分得意，每当贵客临门，总要拿出来炫耀。

为了千金裘，钱老爷出高价请能人异士追回裘衣。

此地出现妖怪，嬴仲景不会不管。他找到钱老爷的宅子，宅中早已聚集不少人。

钱老爷大腹便便，留着两道八字胡须，他面前一个人嘴中居然喷火，钱老爷见此，不耐道：“滚！一个杂耍的还敢来我这骗钱，也不看看我钱通是什么人！”

嬴仲景排在队伍末尾，待到他上前，钱老爷早已挑选十几个人。见嬴仲景年纪不大，他道：“年轻人，你会什么？”

仁心剑刚浮起来，钱通就道：“就你了！”

嬴仲景退至一旁。正当钱通选到一半时，门外出现两男一女。此三人衣着，气度皆不凡。

钱通忙拨开众人，走到三人面前，道：“三位是？”

为首的少女开口道：“我们来自苍无山，途经此地，听说昨夜你的宅中出现妖怪，特地来帮忙。”

少女清纯可爱，额前都是碎发，嫩绿上衫绯色罗裙，背着一把细长剑。两位少年，一个气质出尘，另一个背着一把巨剑。

钱通喃喃道；“苍无山？苍无山……苍无山……”

管家上前提醒道：“老爷，这是个大仙门呐，西戎那个。”

钱通喜道：“三位快请进。”

眼见来了几位高人，钱通就不想要先前选的十几人了。还是背着巨剑的少年道：“人多也不是坏事，大家相互有个照应。”

钱通连连称是，命人将昨晚那个守夜人带来，守夜人还有些惊魂不定，坐了一会儿才娓娓道来。

昨晚他正要回家，路过钱府外的巷子，黑暗中巷子里有个巨大的黑影在晃动。守夜人不敢过去，未曾想巷中的巨物竟慢慢向他靠近。

借着月光，守夜人才看清怪物的模样，这居然是一只老虎。镇上怎么会有老虎？

老虎居然还开口了，嗓音雄浑，哼哼道：“太瘦，不好吃。”

守夜人当时腿都软了。直到老虎消失许久，瘫坐在地上的守夜人才回过神，捡起灯笼往家跑去。

钱老爷一拍大腿，道：“一定就是这个妖怪偷走我的千金裘。诸位快助我夺回宝贝。”

三人中的俊秀少年道：“一只虎妖，为何要偷走裘衣？这件裘衣有何特别？”

钱通道：“并无特别，我看这虎妖就是觊觎我的宝贝！”

少女道：“若妖怪只是为一件裘衣，那它此刻早已距我们千里之外。我听说这裘衣是用一只貂妖的皮做的，难道这二妖间有什么关系？”

巨剑少年道：“天要黑了，此时出去太过危险。”

钱通立刻吩咐：“还不快给几位准备客房？”

嬴仲景心想，若虎妖不来落日镇害人，明日将钱老爷的宝物追回来便是，于是也留了下来。

苍无山三人被奉为上宾，其他人十六人被分到四间客房中。只待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寻找虎妖。

凌晨，一声尖叫就将众人引到钱通的院中。

钱通死了，而且死得很难看。

他瘫在床上，头骨被打碎，血迹印在床褥上分外刺眼。地上还趴着一个女人，状若疯癫。

据钱府众人说，此女是钱通的小妾，平日里大家都叫她王夫人，昨夜他二人一直待在一处。

嬴仲景蹲下道：“王夫人，你还记得昨夜发生之事吗？”

王夫人颤声道：“我和老爷睡下不久后，睡梦中忽然听到一阵声响，似乎是风将窗户吹开了。我睁开眼，却……却看到一张巨脸。”

“现在想想，那是一张虎脸。我惊得不敢出声，接着就眼前一黑昏睡过去。等我再醒来，却睁不开眼睛，是老爷的血溅在我的脸上，吹干了。”

王夫人说到此处，就停下来不肯再说。接下来的事，想必就是王夫人看见钱通被打碎的头颅，吓得近乎疯癫。

虎妖既杀了人，他们就必须抓住这妖怪了。

在场十几名修士各自忙碌起来，试图寻找虎妖的去向。嬴仲景走到管家身旁，道：“先生，你家老爷是如何抓住那只貂妖的？”

管家道：“我估摸着那只妖怪刚修出灵智，有一日它去厨房偷吃东西，被几个家丁逮住。这东西嘴里还会说人话呢，老爷看见就将妖怪带走了。”

“钱老爷还挺胆大的，那妖怪是他亲自宰的？”巨剑少年走过来，对嬴仲景拱手道，“苍无山长安。”

嬴仲景也回礼道：“嬴仲景，灵音宗弟子。”

长安呆了呆，又使劲点头，问：“道友有什么看法？”

“我猜想这二妖相互认识。虎妖此举，是为小貂妖报仇。昨夜它只杀钱老爷，却没有杀死目睹一切的王夫人。先前取走裘衣，想必也不是巧合。”

“一只虎妖，给貂妖报仇？”长安张大嘴巴。

“这位道友，妖性本恶，犯下罪孽乃是因为它们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欲。切莫被他们的皮相迷惑了。”三人中的俊秀少年走过来道。

若是仔细看，这二人眉眼间有相似之处，少年向嬴仲景做了个拱手礼，道：“苍无山长生。”

长生道：“我做了一道追踪符，妖怪朝北面去了。现在走或许还能找到它。”

长安道：“事不宜迟，叫上巧巧，我们赶紧出发。”

相巧巧就是三人中的女弟子。她手中捧着一块马车摆件，将摆件往空中一抛，摆件就变成一辆可供四人乘坐的坐驾。

相巧巧道：“诸位可要与我们一起？”

众人都愿意去，虽然钱老爷死了，但他的夫人还在。钱夫人许诺若能抓住妖怪，她给众人的银钱每人再翻四番。话不多说，相巧巧三人踏上马车，马车朝北方飞驰而去。

一路向北，妖怪的气息越发微弱。出了中州后，便完全消失不见。

众人一时间陷入僵局。

最后追上来的修士穿得破破烂烂，看见众人都不动，奇怪道：“诸位怎么不追了？”

相巧巧道：“我们追丢了。”

那人道：“莫急，在下铁追风，自有法子。我们边走边说吧。”

说罢，他召出一只木鸟，木鸟发出“呖呖”两声怪叫，展开两片翅膀继续往北飞去。

“前辈怎知那妖怪的去向？”相巧巧恭敬道，此人岁寿竟然已有六百余年，真是个老古董，不过没她师父老。

“这木鸟原本有两只，昨夜我让另一只跟着钱通。两只木鸟间相互吸引。只要这只在我手中，我们定能找到虎牙妖。”铁追风得意道。

“前面有个山洞，老前辈，您的宝贝往那儿飞去了。”长安道。

山洞附近妖气浓郁，想必妖物就躲藏在其中。区区虎妖，何足为惧。

在场的数位修士一瞬就包围住洞口，洞中传来阵阵呼吸声，想必是妖怪路上累了，停在此地歇息。

众人大喜，铁追风头一个往里走，嘴里还道：“让我来打头阵。这里我最年长，你们千万不要进来。”

嬴仲景数着步数，铁追风前辈已经走过百步，还未和虎妖相遇？

众人苦等良久，却听不到打斗声，不由更加心焦，想知晓内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