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遥将谢明霏为自己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见识过千锤百炼后，做事有条不紊、不畏逆风的大明霏，那是她藏于灵魂深处的的珍宝。
但现在会担心会犹豫的可爱小明霏，同样让她感动得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回应。
就算她选择继续陪伴自己是粉丝对偶像的敬爱、关心，亦或是工作责任心爆棚都没关系，自己一样能领情。
……之前怎么会把金霄阳那个路人甲当回事呀？
果然胃疼使人神志不清，现在能和谢明霏单独相处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呢。
“还可以，你挺会选餐厅的。”
段雪遥再次舀起一勺汤，完全品尝吞咽后，出声夸奖她的临时助理。
通心粉并不是和汤一起煮的，于是没什么入味可言，但好在火候十年如一日的不错，自己大概也真的饿了，就着对面的谢明霏，吃完一整碗也不是不行。
“你吃得惯就行。”她开胃妙药展颜而笑。
女老板的盘账声与空调和风扇的呼呼声，交织组成了白噪音。
有什么多年前的回忆触动了段雪遥，她又道：“原来刚才那家会所隔墙就有新洞天，以后我也继续早退算了。”
提到早退，谢明霏就真的有话要说。
“提早离场真的没事吗？”
她的语气是担忧的，表情倒还好，看样子只是为了坦白情况，而不是真的担心。
“其实我更早一些，就是去点餐的时候，惹了点事。我当着岑太太的面实在气不过，回骂了三个嘴贱男，结果其中一位和最后找到你的李小姐是同一个老板……要紧吗？别是因为我的冲动导致那笔生意没谈成吧？”
“没有，以退为进的战术而已，别自己抢锅背。”
段雪遥见她如此，当即递出定心丸：“这家之后继续反悔过来找我的概率超过八成。但过了这个村，就算还有这个店，也没有同样的价格，反正它不是我的唯一选择。”
她看了眼谢明霏伸手递来的明片，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却是看向手的主人。
“骂了你，你回骂，是很正常的事，不用把战利品上交给我。”
“我……”谢明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间卡壳。
段雪遥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她有更想知道的东西，于是引导面前的人偏移注意力。
“说起来，你也感觉到酒会时间越晚，新出现的年轻面孔都越多吧？什么感觉？”
谢明霏果然被带跑了思路，赶紧真诚吐槽起来：“大家都很知道自己要什么，目的性很强，各种礼节和特长都准备充分。但是有些人真的看菜下碟，对大佬毕恭毕敬，对同龄竞争对手态度两模两样！不怕大佬把这些都看在这里，之前的努力社交都白费吗？”
这话显然是敞开心扉说的，段雪遥很满意她的直白，差点绷不住表情扬起笑容。
“你刚才提到的岑太太，安元船业的大夫人，她以前不太引荐晚辈，这次倒是带了人过来，似乎还跟你相处得挺好。”她终于切入正题。
谢明霏猛地停顿下来，不自然地吞咽一记。
“……啊，也就那样吧？原来岑夫人家里是做船运的，怪不得那样气派有地位。”她还企图打岔，躲开金霄阳的话题。
段雪遥怕盯得太紧会让她紧张难受，特意垂下眼计算汤碗里剩余的通心粉数量，听到她这么一说，心中难免咯噔，差点就想继续追问。
“她娘家也是做这一行的，现在规模不大了，但在本港依旧颇有威望。”
无法掌控全场的时尚魔女有些着急，拼命抓紧心中代表稳定自信的茶盏，顺着随意补充了点。
……不行，不能急，不能给她多余的压力。
就在段雪遥觉得今天得不到想要的真相时，谢明霏叹了口气，突然就把话头转了回来。
“唉……原来金先生有实力这么强劲的亲戚。”
她又一次停顿，像是在回忆前情，随后才道：“其实我今天很无语，但是工作场合不能情绪上脸，现在，嗯……我不把你当做老板，才能继续说下去。”
“现在是宵夜时间，早就下班了，OK？”
段雪遥心里的茶盏合上杯盖，香槟瓶子倒是蠢蠢欲动。
“而且我应该是不会外泄你秘密的人。”
她被她生动的嫌弃表情惊喜到了，这会儿很期待她继续说，但面上一定不动声色。
“Elsa，其实那位金先生，也是我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之前没怎么接触过，所以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出差了，甚至临时改变了工作计划，会和他产生这么多交集。”
谢明霏无奈的苦水咕噜咕噜冒出来，段雪遥一边倾听，一边安慰。
“和不想见的人被迫接触，确实难受。”
“我不算讨厌他，曾经可能还很期待过他……但现在我一点也不想相亲，更不想和那样一个……算了，不形容了。”她打断了自己的话，半掩着嘴，从碗里捞出最后一个鱼丸。
等全咽下去了，她才接着道：“如果那个时候我跟在你边上就好了，有合理理由避免和他接触。后来在麻将桌的时候那样，你过来了，他就知趣走开……而不是我连怎么婉拒，怎么找借口走人都不擅长，不得不和他待在一起。”
……不想相亲，不想提路人甲，想要婉拒他，想要被我保护。
谢明霏无意识的撒娇撩拨得段雪遥心尖一片酥涨。
数瓶香槟齐声开塞，香醇的泡沫将过期的误会全部淹没。
面前的她和从前属于自己的她果然还是一样的。
“这次没帮你解围，是我的失误。”段雪遥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阻止自己表现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内的喜悦。
“以后有机会也多帮你找到拒绝的动力和方法吧。”
谢明霏弯起眉眼也跟着喝水，然后说：“现在就有需要请教你的！”
她脱口而出后惊觉声音太响了些，于是压低嗓子，在段雪遥期待的目光中轻轻问：“我出差之前答应了家里长辈要给金先生和他母亲买礼物再见面，现在提前见到了，不太想单独有第二次机会。那要怎么办才好呀……”
“礼物简单，我认得不错的本地纪念品经销商，让他推荐给你几款价格够、外观好的小摆件就行，你把长辈的同辈的都准备上，不想见面就安排同城快送。”
段雪遥说得饶有兴致，连手肘都直接支在玻璃台面上。
“纪念品会有最低折扣，不用担心价格。至于不见面的理由，全推给我和Xross就行。”
她看着谢明霏眼中浮现亮晶晶的崇拜，似乎刚吃下去的微酸热汤都变成了沁人心脾的甜。
“对了，我吃的慢，你需不需要再来些甜品，免得傻坐着等我？”她顺从自己的心情，提出新建议。
谢明霏解决了一桩心事，心情正好，但思索片刻还是道：“我穿着这么修身的衣服，得对得起保持不易的身材。甜的留着早上在酒店满足吧～”
段雪遥终于没忍住，扬起唇角：“那你就再陪我聊聊。”
氛围都到了这里，谢明霏说不定还愿意再透露一些藏得更深的内容，好让她推测上一个雨夜她为什么狼狈不开心。
或者，让她知道谢家除了安排她相亲、买礼物，还有没有给出别的要求。
有些所谓的“情报”，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要给她，就等着她提出来呢。
老板娘整理完了收银台，拉开门去陪狗。
后厨也安静下来，仿佛整个店里只剩下两位提前退场的礼服佳人。
“谢思薇……薇薇，如果她在场，她就敢吃甜品。天赋异禀的人一直都能吃就吃，但体型纹丝不动，我羡慕不来。”
谢明霏犹豫着把节奏引向谢思薇，话题转换稍显生硬。
“虽然现在问你显得有点怪，但你能给我透露一下，把她安排进电影组，是董事会要求的，还是你也觉得合适……就像把我放进服装组那样？”
用这样的问题做开场，她显然存着私心，但说出来了也没办法反悔，就当时是给后面的消息打探做铺垫，一口气把负罪感拉满。
段雪遥有些意外，仍然给出明确的回答：“两方面都有吧。她自带的资源、人脉，能为我所用，我当然不会轻易错过。”
谢明霏点点头，别开了视线：“所以现在电影组的势头更劲了，我听说金九银十的封面故事还是留给他们，因为好的选题到现在都没有用完？”
这就涉及到关键内容了，谢明霏突然希望段雪遥什么都不说，这样自己还是能坚持编一个内容交差的想法。
“九月确实是电影组做，不过其实八月他们也会临时多加一个项目了。”
出乎意料的是，段雪遥不仅回答了自己，还展开多说了些。
谢明霏不禁坐直了身体，好像不认真聆听，就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我最近临时决定撤掉了八月的内封广告，于是新补上的内容很快会交给镇守编辑部的电影组。薇薇应该会跟着积攒经验，没问题的话，九月的重要封面，也有她参与的份。”
段雪遥把她需要的内容云淡风轻地给了出来。
谢明霏明明该惊喜地松一口气，却将担忧脱口而出：“撤掉广告？这会有什么损失吗？”
“就和今天的提前离开一样，表明态度嘛。我不想用理念不合的视觉效果，何况那个作为模特的明星有借机推广素食主义的趋势。”
女魔头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来：“我是否支持这个理念另当别论，反正不会让自己被蒙在鼓里，去做别人的垫脚石。真的要在Xross平台上引导倡议，就得开诚布公跟我谈合作。”
谢明霏瞬间安了心，好想当场为她鼓掌。
段雪遥的目标明确和果断执行，是她非常喜欢的点。
在她看来，注重利益而不是人情债，根本就不是应当被打成反派去对付的品格。
作者在塑造人物时的别扭逻辑，最初说不定就源于和自己一样的“想学但做不到”。
“Xross有你在真的很好。”谢明霏发出合格粉丝的声音。
段雪遥的眼神重新柔和下来。
“我其实也想要将Xross打造成更多面的平台，你记录了对话，也跟我参加了酒会，应该有所了解。”
谢明霏乖巧点头。
“拓展与网络平台商务合作的目的，除了占领新媒体渠道的，还有挖掘、力捧国内的新锐设计师、摄影师、化妆师等等。网络是双刃剑，有机遇有潜在危险，不去好好利用，那就太被动了。用起来的话，给时尚圈、艺术圈引进更多新鲜血液和关注度，蓬勃发展以外，也从源头上掌握话语权。”
“……掌握话语权的战役，正好拿内封广告的那个明星祭旗了！”
谢明霏持续沉浸重视粉丝的人设。
“倒也没有这样夸张吧，巧合罢了。对了，关于挖掘时装设计师，Xross会在今年冬天举办专门的选秀大赛。这次时装周会有启动仪式，我交给企划部秘密准备，但之后会移交给服装组。今晚，当作你照顾我的奖励，提前透露给你。”
……这不是小说里既定的内容！
谢明霏顿时惊讶得不行。
这对她是吸引力巨大的好消息，却也是让她心里的小鹿小蛇不解到原地团团乱转的突发事件。
段雪遥还在继续介绍：“到时候会有专业组和业余组的不同比赛，目前的企划中包含网络直播的部分，我也很期待效果。”
她醇润的声音牵着谢明霏的注意力，当场想象起未来的画面。
不得不说，期待度正几何级增加。
可不等谢明霏畅想太久，段雪遥的手机振动一声，原来是她之前与妮娜和Hannah都联系过了，现在她们回复，接送车辆会在5分钟内到达小吃店门口。
“所以我们得走了。”
一句双关，谢明霏知道不仅仅是提醒车要来，也是告知她奇妙的临时相处要告一段落。
“多谢惠顾，吃得还不错吧？以后会一生开心幸福的，彼此多照应点，跟对方相处要主动点、体贴点哦。”
当两人向女老板告别时，竟然得到了饱含调侃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