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会连个赤麂都打不过？”扶忧忍不住问道。

换而言之就是，你不是公认的剑道魁首吗？怎么连一个小小的凶兽都打不过？

顾苍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瞒姑娘，在下失了内丹，灵力已经消散了大半。”

扶忧难以置信，失了内丹还能同那赤麂过上几招，确实是有些功夫的。

只是，他面色平平不见丝毫难过之色。修仙之人失去内丹就如同乐师失去双手，天才陨落只会比常人更加痛苦，为何他能这么平淡地接受。

“姑娘不必担心，我反正也活不过二十岁，只不过是最后两年了当废人过了。”顾苍微面无波澜地解释道。

从前，他并不是没有挣扎过，奈何逆天改命又谈何轻松，光是开启去到悬圃的通道已经难如登天，更别说找到另外几件神器了。

从他知道破解之法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万古同悲的路上，如今几年过去了仍旧是一无所获。渐渐地，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是以，旁人夺他内丹之时，他也痛快地给了出去。

听到次，扶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前世她从未听闻过这些消息。也是，她全身心都铺在如何获得亲情上面，自然会忽略掉这些外界的信息。

“万古同悲！”落寒书看着二人，眸光之中满是认真的神色，逆天改命之术她幼时曾听她的父亲谈起过。

“灵山之巅有一大阵，名为万古，开启万古阵，方可打开进入悬圃的秘境。”顾苍微接话道。

扶忧不免疑惑，“悬圃？”

“诸神时代地上的神以山海为家，天上的神以星辰为家。当他们来到人间寻查时，就会住在地上行宫。那便是被称为地下之都的昆仑之丘。昆仑之丘方八百里，高万仞。

山分为三重，第一重便为凉风之山，也就是现在五大仙门所盘踞之地，登上可获长生，第二重为悬圃，登上可成为呼风唤雨的神，第三重为太帝之居登上如同进入天界，天界有恢弘奇绝的九重宫殿。”

对于扶忧来说是一段完全陌生的字眼，哪怕是在前世她也未曾真正接触过，而事情的真相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

“山河奇异志上有所记载，开启万古，需要同悲。至于什么是同悲，仙门世家认为只要寻找九百九十九个至阴女子，并收集她们痛苦时留下的眼泪，再将她们的灵魂炼化即为同悲。”落寒书事无巨细地解释道。

这是一个埋藏在她心底几十年的秘密，原先她是想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的，毕竟知道的人越多也就越危险。

“这不过是他们从一本杂书上找到的破解之法，但是这个办法是错的。仙门世家到如今都还认为同悲是可以炼化而成的，但其实同悲是一个人。”

闻言，扶忧和顾苍微猛得睁大了眼睛，同悲是一个人，那么万古呢？显然，落寒书带来的信息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中。

“落夫人知道同悲身在何处吗？”

落寒书摇了摇头。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落寒书思索再三，还是将本泛着黄破烂不堪的书拿了出来，将它递给了扶忧。

“这是山河奇异志。”扶忧看着书封上的几个大字，“可是听闻千百年前它就已经失传了，为何会在落夫人这里？”

“万古非物，同悲非物，而山海奇异志亦非物。”落寒书看着扶忧一字一句说道，眼中全是凝重之色。

“可是它就是一本书的模样。”扶忧心中满是不解，这书未生灵智，为何说它非物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落寒书回答道。判官笔和山河奇异志都就是多方争寻的无上宝物，她们失去了大半灵力就与案板上的鱼肉无异。她们逃到了人间变成本体，也不知是否会有灵智复苏的那一天。

而丰山落家，为报恩情世世代代守着山河奇异志，只是那判官笔早已经不知所踪。

扶忧脑中一片空白，她本以为重生之后可以报仇雪恨，可以扶摇直上。但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重生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或者说她承担着更重要的使命。

她颇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眼中生出几分不耐烦来。娘落寒书和顾苍微今日所说的一切，无一不在颠覆着她的认知。

藏在仙门百家欣欣向荣之下的是无数血淋淋的真相。

不知不觉之间，天已经完全亮了。

扶忧大手一挥，从储物戒里拿出了满满一箱玄铁。黑的，红的，紫的，金的应有尽有。

眼前这一幕令顾苍微瞠目结舌，要知道一块普通的黑色玄铁就要一万灵石，而这一块黑色玄铁就已经花光了他师门的所有积蓄，他的师尊甚至在民间表演吞剑才没饿死。

他知道丰山富，但是没想到丰山这么富。

而扶忧则是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身上没有灵石，这些玄铁还请你拿去，不要苦了落夫人。”

“姑娘见笑了，虽然我们剑修过惯了清贫的生活，但是我们还不至于苛待客人。”顾苍微强行挽尊。

扶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容，剑修声名在外，号称修仙界的乞丐，而且他的佩剑都那么破了，也不知道平时有没有给它保养。

他们剑修不都是把自己的佩剑当娘子吗？他的剑看着可真寒碜。

“扶姑娘，在下不卖身。”犹豫再三，顾苍微还是说出来了。毕竟之前跟着师父去凡间卖艺的时候，就常有人问他要不要跟他回去，他会给他用不完的钱。

扶忧简直被他清奇的脑回路震惊了，她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做的，满脑子就那点图谋不轨的事，枉他为正道魁首。

“顾公子何出此言？”扶忧歪着脑袋问道，眼睛里满是好奇，不等顾苍微回答她就继续说道：“方才我就说了，给你玄铁只不过是为了落夫人不用跟着你们吃苦罢了，毕竟剑修的穷是众所周知的。”她这话一点面子也没给顾苍微留，当然也没给剑修留。

顾苍微抿了一下唇，不敢直视扶忧的眼睛，双手抱拳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们定不会让落夫人受苦还请姑娘放心。”

扶忧点了点头，起身朝着洞口走去，看着外面已将完全敞亮的天色说道：“走吧！”

落夫人则是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们母女俩相认没多久就又要天各一方了。若不是当年为了救那个人内丹灵力尽失，她何苦会落到这种境界。护不住丰山就算了，甚至还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她幽幽地看了顾苍微一眼。

顾苍微则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神搞得一脸懵，他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落夫人要这样看着他。

扶忧适时出声，“落夫人多保重，告辞。”

顾苍微说道：“再会。”

扶忧逃离似地离开了山洞，现在的她还不太习惯如何跟落寒书相处。毕竟之前她一直不大喜欢她，而且从前她因为被扶闻几人冷落，几乎从小就形单影只，所以也不太懂得如何跟家人相处。

她不敢再奢求什么。毕竟落寒书切切实实养了扶悦十几年，是条狗都养出感情了，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若是遇到生死抉择的问题，落寒书未必不会站在扶悦那边。

这也是她迟迟不肯叫落寒书娘亲的原因。

所以，落寒书活着就好，其他的她不会抱有幻想。

*

日夜兼程五日，恰好赶上中元节，扶忧终于拖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回了丰山。山内处处张灯结彩，仆从们都喜笑颜开，但都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变了脸色，甚至有的侍女连忙丢下手中的活，失声惊叫。

“鬼啊！”

一时间，丰山乱作一团，被宣告死亡的丰山二小姐竟然回来了。

扶忧眸色一沉，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看来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丰山发生了许多事。上辈子，她推了落寒书跌下悬崖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了丰山，自然就没这档子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扶闻便带着扶悦来了，看着完好无损的扶忧，两人的眼中皆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扶忧自然敏锐地捕捉到他们面上的不自然，这两人为何会对她的归来感到意外。

莫非，当日之事还有什么隐情。

很快，她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隐去眼中的狠厉，整个人苍白着脸色，微微泛红的眼角流出两行清泪，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任是叫谁看了都要心疼好一会。

看着远远的一抹白色身影，扶忧干脆两眼一闭晕了过了。那人，她实在是不敢面对也羞于面对，现在的她还没有调整好心情该如何与他相处。

看着扶忧彻底晕了过去，两兄妹才敢交流。

“你不是用法术亲手将她打下山崖了吗？她为何会活着回来？”扶闻不满地问道。他一直觉得扶悦的心计不如扶忧，但是奈何扶悦才是他的亲生妹妹，他也只能忍受。

“我怎么知道！”扶悦没好气地白了扶闻一眼，她怎么会听不出扶闻话中的质问和责备，她也不是个好惹的开口直接回呛，“妹妹办事不利，还请哥哥以后自己动手吧。”

听着两人的交谈，扶忧终于知道他们眼中为何会如此震惊。扶悦在背后偷袭她，而她恰好跳下悬崖就让扶悦误以为她是被她打下去的。他们两人至始至终都以为她没有灵力傍身，一个没有灵力的女子从万丈悬崖掉下去竟然还活着回来了，也不怪他们会震惊。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扶忧设法让自己真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