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着眼前令人发昏的门环，锈迹斑斑，可料地府围魂所用的同样令人窒息。早生轻扣，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夹杂着怒气，令人纷扰。“吱吱”声响，内里房门打开，屋室内透出的灯光映射在浑身脏兮的少女脸上，照尽了她此刻的不堪和疲惫。方才下山时脸上的莹光已经黯淡完全，瞳孔也是原先清一色的漆黑，没有一丝高光，透不出一点的水色，想必泪腺也有缺损浑身上下皆露出落魄的神彩。门内二人的呼吸声逐渐把持不住，脸上表情也越发狰狞，仿佛下一刻就有厉鬼从中流露而出，蚕食这灰头土面，衣衫褴褛的孩子。不过很快，二人视线随即注意到早生手上的铁晶，气息倾刻落下，但方才凝聚出的怒意和刁难却仍未消散，像是挥之不去的浑浊令空气也蒙上一层暗淡与腐臭。

“又只带回来这么点钱，不是叫你去上游悬崖采的吗！还搞得这么个样子，装可怜给谁看，又有谁看得上你。章早生，别以为大了几岁就觉得自己能耐了，今晚给我睡外边，别给老娘进来，脏死了。还有你这身衣服，才穿了2年就这么破破烂烂的，要别人都像你一样，哪里还有衣服卖，死畜牲一个，比畜牲还不是，一头猪买来都比买你回来贵，看什么看，还不快滚。”李欣涵面露狠色，阴沉着脸，一口黑黄的暴牙展露在外，口水飞溅，浑浊的口气带着对面前小孩的厌恶，径直喷在早生脸上，随后又赶狗一样的把早生从门外赶到了院外。随即板着脸转身回屋，一旁肤色枯黄，皮肤油腻的男子也开口训斥着：“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个我们买的奴隶，当初要不是成往心地善良看上了你，愿意让你做小妾，我们也不会把你这么个废物买出来，要不是咱，你还在那洞里吃猪食呢。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要是哪天成往看厌了你，你就别想呆在这了，就等着被卖到风月楼去，让别人看看你有多脏。”男人骂完之后，啐了口痰吐在早生头上，又抬脚踹了早生一脚，在少女的闷哼声中扬着衣袖，摔门而去留下早生一个人在院外趴着。

一直等待听到屋内传来木槛砸落的声音 ，确定房门已上锁后，早生才默默起身，随便选了个泥坑抬手抹去头发上的恶心东西后就悄悄走到门口，倚靠在房门两侧，静静聆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近些日子，无论她睡在哪里，床榻也好，屋檐也罢，她都会在夜晚悄悄聆听这小两口的谈话。只不过今夜与以往不同的是，先前她每每听到时，心中都忐忑不安，存在着上下搅动的侥幸心理，而此刻的她，心口深处传来的只有自然和内心无比的恬静，脸上的表情也不复以往那般僵直，而是盈满着松弛，透着一股自在。

无声地默闻着房间里的交流，早生回想起两个月前，她趁二人不在家时，偷偷翻阅章成往寄回的信件。“爸，妈，家里那个卖掉吧，我看烦了，一天到晚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浑身都是汗臭味，我都不敢想她有多脏，整天跟个畜牲一样。也不用给我买新的谁了，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早生唇齿轻颤，手中的信件飘零落在桌上，她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脑海中不停回环往复着信件上的内容。她心中很是清楚，若是真如此，她会被卖到风月楼，变成一个真正没有未来的人，终身监禁再难逃出。不过惊慌并未在她的脸上住下，很快就取代为一种自信，。她现在每天采药可以赚6铜晶左右，除去自己私藏的3铜晶，也就是每天可以给他们提供3铜晶，单是她一年采药提供给张家的价值就有1金晶多，而当年章家买她却也只花了1金晶不到，更何况她每日的吃食都是自己解决的。从头到尾，章家给过她的，只有一间储物室作为日常居住的房间，平时还要放置东西堆积旧物，实在简陋。除此以外就只有身上这件穿了两年多的麻衣了，想到这些，她将信塞回信封，确定了章家卖掉她只是无稽之谈 ，毕竟，三年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无比清楚章家的贪婪了，除非榨干她所有的价值，否则他们都会将自己一直留在身边。

但就在那天晚上，早生听到了白岩山封山的消息。那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她清楚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自那天以后她更加努力地去寻找药草，无论是危险的崖壁，甚至于内圈她都去过。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今天，一直延续到早生拿到那枚指戒。

“再过一个月白岩山就封了，到时候就把她卖了。”房内的话语将早生从回忆中带离。

“嗯，到时候把她卖给风月楼赚2金晶，反正封山以后，她就也只能做做家务了。”李欣涵的应和声传来，像是拍案定棺一样，自顾自决定了早生的命运。

早生没有再理会他们，不论是蛇蝎女人样的李欣涵，还是满腹黑水的章连，她淡定起身向白岩山口走去。

月落寞地浮上乌蒙的高空，先前缠绕着的明星已消散在了不知何方，想来是另寻新欢去了。夏日的晚风轻柔地托起树梢，树影映照了一地。她熟练地剖开土，取出里面的指戒，戴在手上，循着斑驳的影子和摇曳的风声，走在飘渺的小路上，遥望远处灯火欣然的卜城，低着头，细细考量起后日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