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岫没能明白，但还是随意点了头：“师父，阿岫知道了。”
“好了。”观尘起身，“看你无虞归来，师父就放心了，也可以安心去闭关了，你好好休息休息，歇好了再修炼也不迟。”
“师父又要闭关吗！”阿岫追上去。
观尘并未停步，笑着答：“最近刚好有些感悟，也趁此多闭关修炼修炼。”
得道成仙就要离开凡间……阿岫突然想起流月国国王的话，她急急追问：“师父是不是快要得道成仙了？”
“师父也不知，不过的确有些进展。”
“成仙了，师父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嗯，神仙有神仙的去处，自然不能与凡人住在一块儿。”
阿岫停步，几乎快哭了：“那我怎么办？”
观尘也停下，却是笑着道：“师父在天界等阿岫。”
“可那还要多久？”
“阿岫好好修炼，不会有多久的，等进入了一定的境界，百年的时光便也只是眨眼而已。”观尘摸摸她的脑袋，“好了，师父要闭关了，阿岫也好好修炼，师父和阿岫在天界见。”
她站在那儿，看着师父缓缓离开。
成仙？师父这个修炼天才都用了数百年的时光，她这个修炼废材要用多久？一千年？一万年？到时师父还会记得她吗？师父会在天界有妻子有孩子吗？一千年，什么都变了，她还怎么回到师父身旁？
她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偷偷抹眼泪，还没敢哭出声呢，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是掌门突然来了。她急忙起身，站到一旁。
“你师父呢？”掌门未注意到她的红眼眶。
“闭关去了，刚去不久。”
掌门微微点头，向观尘传去一道音符：“观尘，已入定了吗？师叔找你有些事要商量。”
不久，观尘从寝宫又出来：“师叔，不知有何要事？”
“进去说进去说，是那两个流月国小孩的事。”
阿岫一凛，抬步便要跟过去，可还没跨进门槛，就被甩过来的门拦住了。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掌门肯定是来说桥的，想要那两个流月国的人拜师父为师。
“是要紧的事，流月国来了两个小孩，想拜你为师，你是如何想的。”
“抱歉，师叔，我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实在没空再招收弟子了。他们若真心想修炼，不拜我做师父也可以修炼。”
“哦，也是，你现在还是应当已修炼为主，我去替你回绝了他们。”
大门开了，十几岁的阿岫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师父也没有回眸看她。但二十几岁的阿岫听见了，她听见师父拒绝了掌门。
若是当初她能听见，所有的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即使当时她的听见，也不会理解这句话，反而会问，师父回答的理由不该是答应了自己只收一个徒弟的吗？从前的她从不明白，师父保护她的方式。
十三岁的阿岫闷闷不乐走出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很想找人问一问，天界到底有多远，她到底要修炼多久，可在这里，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的耳朵总在听坏话时很灵敏。她原本就不喜欢那些弟子，在不经意间听见他们背后的讨论后，她更不喜欢他们了，甚至有些讨厌。她知道，他们嫉妒她，只是因为她有师父，他们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不合群。
仍旧是涤净日，师父出关，仍旧是没有告诉她，自己到了山门前，身旁还有一个陌生的师兄记录。出去那一趟，差点儿要让她忘记了师父早就不需要她了的事实。
她没有过去，她觉得自己应该识趣一些，可她又不甘心，尤其是，那两个流月国的人去了，他们正坐在师父身后，仰头看着师父。
为什么？明明她才是师父的徒弟，却离师父这样远。
“师父。”她走过去，可已经没她的位置了，也没有谁会心甘情愿给她让出位置。
“阿岫。”师父回眸看她一眼，笑着道，“你大师兄今日要下山，此时应当还没走，你可以和他一起去逛逛。”
她不明白师父为何总提起大师兄，是要支开她吗？她看一眼周围的人，没有发问。
几个弟子也道：“大师兄还没走呢，方才我出门时还瞧见他，师妹此时去还能赶得上。”
阿岫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转身离去。她有很多很多问题要问，那个什么大师兄或许是一个问问题的好对象。
她找到成安时，成安正收拾好，他们一起从侧门下了山。
“你是什么修为？”她问。
“筑基。”
“噢。”阿岫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能成仙？”
成安笑笑：“这可说不准，不是所有修炼的人都能成仙，许多人在修炼的路上因为修为无法上升便身死道消了，灵雾山不知逝世了多少弟子，否则也轮不到我来做大弟子。”
“那我呢？”阿岫在他跟前转了几圈，“那你看看我，你觉得我能成仙吗？要多久才能成仙？”
“这个我说不准，没谁敢说得准，只有像神君那样的天才，旁人才敢断言，若无意外，他必定能得道成仙。”
“那……”阿岫抿了抿唇，“那普通人成仙要多久？”
“不知道，这世上似乎还没有天赋普通却能成仙的人，能成仙的，多多少少会有些天赋。”
阿岫不死心，继续追问，“那天赋最低的，多久能成仙？”
“或许要上千年吧。”
“千年，是不是就算是再重要的事也会忘记？”
“按理说，修为到了那个境界，若是想记住什么都能记住。”
那师父，会记得她吗？
一路到了山下，进了山脚的村子，成安道：“我在村子有些要事做，你可以自己在这里逛逛，我要回去的时候回来找你。”
“好。”这样挺好的，她还有些问题没有答案。
她进了一个极小的书铺里，往里略看一眼，朝掌柜道：“这里有讲男女故事的书吗？”
“啊？”掌柜一愣。
阿岫将剑往柜台上一放，凶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废什么话？”
“有、有。”掌柜急急忙忙从柜台下抽出一本泛黄的书册，“喏，这就是，你拿去吧。”
“多少钱？”
掌柜见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她又凶起来：“说！多少钱！”
“十、十文……”
“给。”她直接从袋子里摸出一角碎银子放在柜台上，拿起书册转头就走，留掌柜一人茫然。
她不知这是什么书，随意挑了一个地方坐下，翻开就看，脸色却越看越红，一把又将书册合上，匆匆从茶棚前离开，躲去一个小角落里。
原来那只狐狸说的，可以做的更亲近的事是这种事……里面还有图。
她鬼鬼祟祟，左右看一眼，见四下无人，对着那张图研究来研究去。
原来，师父衣衫下的躯体是这样的吗？
师父曾经和人这样过吗？以后会和别人这样吗？或者，师父会和她这样吗？如同书中所写的一样，拥抱她，抚摸她，亲吻她……还有，更多……
“小师妹。”
她惊得跳起来，将书页合上，快速塞进衣裳里，指着人慌乱大骂：“你你你！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成安一脸茫然：“我是看师妹在此佝偻着身子，所以才过来看看，并无其它的意思。”
“哦、哦。”阿岫眨眨眼，没敢看他，“你忙完了？”
“嗯，山下的水源出了些问题，虽未找到源头，但我已将水清除干净了，可以先上山先师父汇报。”
“哦，那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她快速跑出去，没走几步又回头大喊一声，“不要乱动！”
成安惊得一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看着她风风火火跑远。
她一路跑去书铺，将书册交给掌柜，警告一声：“你给我收好，我下次再来看！”
掌柜还没见过这样的做法，但看一眼她背后的剑，又老老实实将书收回柜台底下。
她又风风火火跑回去，气喘吁吁停在成安跟前：“走吧，回去。”
成安抬步往前：“原来师妹是去书铺了。”
“你偷看！”阿岫瞪大眼。
“那铺子就在前面，我没有偷看，你只说不许我离开原地。”
阿岫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他又道：“其实看书是好事，书中有许多我们以前未能明白的道理，师妹不用这样躲藏。我那里也有些藏书，明日我给你送去，不用师妹这样辛苦要跑下山来看。”
阿岫想看的不是那些文绉绉的书，但第二日，成安如约送来一堆书册，全都是讲述道法的。
“这些书能静心戒欲，师妹多看看，定对修炼有益处。”
“噢。”阿岫转头拿那些书垫了桌脚。
她心里只惦记那本未看完的书，日日打探着成安的行踪，等着人要下山时又跟着一起，去偷看那本书，连师父都顾不得了。
再一次见到师父，又过去快半年，是在寝殿之中。
“听闻阿岫近来和成安交往不错。”
“嗯，大师兄要下山查水源的事，我也刚好跟着去。”
“都解决了吗？”
“解决了。”阿岫顿了顿，“我有一件事不解，想请教师父。”
“你问。”
阿岫看他一眼，低声道：“师父，如果有一个人，我看不见他时便会想他，看见他时就会想亲近他，想到他就忍不住开心，见不到他就忍不住难过，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时会嫉妒，想和他共度一生。这样的感情，是什么情？”
他笑了笑，以为自己悟了：“这是爱情，亲情和友情之外的另一种情。阿岫长大了，也有喜欢的人了。莫害怕，这是人之常情。师父可以猜一猜这个人是谁吗？”
阿岫又看他一眼，害羞点点头。
“是成安，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