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吧。

周围这么多人呢，就不会收敛一点吗？

白知乐本来还打算僵持一会儿的，看江清淮一脸“你不说我就不给你”的架势，还是先服了软。

“江老师，我没有卷子。”

支支吾吾，尾音几乎是吞进了肚子里。

某人极轻地笑了声，卷子轻飘飘被搁在桌上：“好好做，不会的问我。”

他人是走了，又往门口一坐，好整以暇等着学生们围成一团问他题目，白知乐还在座位上羞愤。

这个江清淮，真是坏透了，怎么总想着给自己难堪。

上课就上课，还干这些不三不四的举动，也、也太没有师德了吧。

秦生坐在他旁边，看白知乐脸上一秒变三四个色，问：“你怎么了？”

这正赶上白知乐要吐槽的时机，也不管是不是江吹了，开口就是一句总结性爆炸语句：“我觉得江清淮不行。”

“？！”

秦生大惊：这是可以说的吗？

他有点懵：“你们现在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这难道看不出来吗？”白知乐不理解，就单单方才江清淮调侃他“打报告”的例子，都看得出来是来逗他的吧。

这么多人面前找他一个人难堪，是不是不会做人，是不是不行？

只不过这两人明显不是一个脑回路，没对到一起去。

秦生啧啧，短短几月，白知乐已经从爱情木头变成了实践超人，这进步速度可谓飞跃。

不过，以这个态势看，这俩感情正当头热火朝天发展着，马上就要有阻碍了。

这样一想，他也明白了一些，为什么江清淮会想要在保送后还赖在学校。

“小白，你就没想过以后的日子吗？”

白知乐：“想过啊，江清淮不用我操心，他做的每件事肯定都是最好的。

我的话，暂时没有明确的偏好，就想和他近一些。还有些创业的想法，不过这个还在完善中。”

“不是这个，是比较小的，近期的。”

“你想说什么？”

秦生看他没明白，直接说：“你看，你和江清淮是不是不同年级，那么等你高三了，他是不是就是大学了。

你们到时候就异地了啊，谈恋爱就怕异地，到时候你们见不着管不着，对方有个什么新消息，你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更何况，大学的生活肯定比现在要丰富多彩，我不是不相信我江哥，只是觉得，他要应对那些新事物，肯定分到谈恋爱的时间就短了啊。

这事，你就没想过？”

“翁”地一声仿佛在脑海中炸开，白知乐觉得自己真是既迟钝又敏锐地要命。

是的哦，等他高三，江清淮就大学了。

他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他会遇见新的同学，结交新的朋友。

换了个地域，就仿佛是换了个人生，前面的一切都不再作数。

到时候，江清淮还会记得他七个小时的车程外还有一只正在念书的高三喵吗？

可能最开始还会保持联系，一天一个视频，后来作业繁忙，人际交往，会不会就变成一周一个，再后来一月一个，直至淡却。

反正他们两个现在还什么关系都没有。

哦，硬要说的话，他还欠着江清淮不少钱。

那就是债主。

白知乐思来想去，觉得江清淮这个大学上的是真不好。

他忧虑着，发愁着，直到晚修结束，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差点撞上路灯才结束。

“想什么？”江清淮伸手在他额头挡了一下。

白知乐猛地抬头，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江清淮你几岁了？”

江清淮好脾气：“18。”

“凭什么呢？”白知乐皱着眉。

“什么凭什么？”江清淮有点好笑。

“凭什么我不是18岁？”

江清淮作认真思考状：“这就要问你父母了，不过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白知乐：“只是突然想到，等你上了大学，会不会就把我忘了。

要是我早生一年就好了，那样我就和你同岁，虽然仍旧可能不在一个学校，起码也能同一年上大学。”

“不会。”江清淮说。

白知乐：“什么？”

“不会把你忘了。”江清淮说。

“话说得好听，还要看怎么做。”白知乐本来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看江清淮神情严肃，转了口，“好了，知道了。”

这件事本来不大，却在白知乐心里留下一点怎么也无法抹去的印记。

平时忙得时候倒还好，好不容易闲下来一点，就容易想到——他现在和江清淮之间的距离也太大了，江清淮是一个很守信用的人，他说不会忘做不了假。

但是不会忘是一回事，想不想地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秦生就见到，勉强算得上是劳逸结合的白知乐，自那天过后几乎不停歇地在学习。

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偶尔和人聊天时更恐怖，经常上句还是游戏电视，下一句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个句子，你们看我这样翻译，语法对不对”、“上节课那道数学题，我好像有了新解法”、“我《离骚》好像有些忘了，在你这背一下”。

只是对于白知乐来说，他不觉得这些有什么。

他只是更看清了自己想要什么。

记得曾经江清淮问他希望大学考哪里，白知乐给出的回答是尽力而为。

他没有把A大当成必去不可的目标，想着只要自己付出了努力，去到哪里都是好的。

那时候未来就是浅浅的一句话，一种情绪，一种概念。

并不知道里面包裹着什么，觉得反正时间总在向前，无论怎么走都会抵达，无需挂念。

可秦生的话让他突然明白，他和江清淮的差距，总有一天会因为这一岁而逐渐扩大。

他不能漫无目的地向前跑，那样就算起点相同，也只是南辕北辙。

他得追着江清淮。

追。

恍然开悟般，白知乐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想明白这个显而易懂的道理。

一直以来，都是江清淮在追他，让他把这当成了习惯。

所以在思考目标时总是只顾着自己，天然以为目标的旁边一定站着江清淮。

可江清淮又不是什么买一送一的赠品，他是比目标更远的非卖品。

只是现在这个非卖品不知道怎么回事赖上他了，其实只要他想，轻轻松松又能回到那个遥不可及的距离。

那时候，不思进取的自己就算是天天练习跳高也够不着。

他沉浸学习，又把唯一的休闲分给了江清淮。

之前没想开的时候觉得江清淮总是惹他生气，有点烦，现在想到这人是能一个心情不好就拍拍屁股走人的，顿时看哪哪顺眼。

唯一不顺眼，就是班里有人跟他表白的时候。

他们相处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只不过大多江清淮披着个老师的皮，讲起话来还要讲究个尺度和场合的问题，一些纠缠啊碰撞啊就跟隔靴搔痒似的，落不到实处。

只有每次下午课外活动，还有晚自习后得了点做自己的空闲，在操场上转两圈。

还只能做些勾勾手指碰碰肩这种小尺度的活动，小学生看了都笑掉大牙。

在这时候，遇到有人向他表白就更让人生气了。

江清淮像以往三两句把人打发走之后，还想牵着身边人的手，被躲过去了。

“乐乐？”江清淮问。

白知乐看着那女生的背影，面无表情：“那个女生是你们一班的，成绩很好。”

“所以？”

白知乐接着：“比我成绩好。”

江清淮知道白知乐最近学习很刻苦，还以为他这是起了追赶的意思，说：“不用这么辛苦，你已经很努力了。”

没想到白知乐却突然炸了：“那又怎么样？以后和你上同一所大学，还能和你做同学的是她又不是我。”

“她上哪和我有什么关系？”江清淮语调一转，“还是说，乐乐，你醋了。”

“没有。”白知乐斩钉截铁。

江清淮:“一点都没有？”

“没有。”

“哦，那我现在去问问，她志愿是不是和我一样。”

“你敢？”白知乐眉头一蹙。

江清淮退回来，把白知乐手一牵:“你这些天这么忙，都是为了这个？”

白知乐:“昂。”

“不是说，不和我一个大学？”

“反悔了。”

“能力不行？”

“不行就去学。”

江清淮:“可是……”

“江清淮你有完没完！”白知乐怒了，拉着江清淮就出了操场，一路闷不吭声，到了小树林里才放下。

他盯着江清淮，说:“我今天，就给你回答，你要不要。”

江清淮极轻的眨了下眼，问:“什么回答？”

“不许装傻。”白知乐说，“当时你表白了，告诉我，说我还小，不需要那么快回答。”

“你现在也很小。”江清淮的目光落在白知乐头顶，柔柔的，就像是用目光抚摸似的，“我也有时间，不急。”

白知乐见不得他用这个眼神看自己，他不是小孩子了，直接对着江清淮来了个树咚。

初春，月色还凉，落下来的时候给白发镶了个银边。少年眉目坚毅，幼态的脸在此刻为他赋予了点天真赤诚的滤镜。

白知乐稍稍踮起脚，指骨抓住江清淮的衣领，将自己送上去。

这一次，不是小猫，也不是嘴角，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唇贴着唇，最初的愣怔之后，腰身陡然被人捏住，狂风卷骤雨一般，校服与西服摩擦。

在对方想探地更深一些时，白知乐退后，迎着他闪烁的目光，说:“江清淮，我才不管你想不想听，反正我的回答是，我也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不能丢下我，你也丢不下我。”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