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开学之后各门学科的进度就一直很快，有不少人感觉到了吃力，宁北讲求效率，所以过于基础的知识在课堂上皆是简单带过，如果没有提前做好预习，的确是会听得云里雾里。

骆延难得成了没有落下进度的那个人。

假期的勤奋和钻研让他在回归课业学习的时候轻松了许多，各门课的题目都比上学期的要难，可他解题的速度却反而更快。

即便是在如此的重压之下蒋痕却依然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平时的课后作业完成之后还要再做几套与物理、化学竞赛有关的卷子，为之后的集训和比赛做准备。

骆延不由想起在假期的时候程彰问他的问题，之后是要选文还是选理。

不用多说，骆延知道蒋痕一定会选理，虽然文科学起来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压力，但她明显是更喜欢理科一些，她很喜欢研究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时不时会有点小发明，将来必定是要去理工类院校大展拳脚的。

其实在上高中之前骆延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他那时候觉得自己一定会受不了文科那些长篇大论的东西，所以即使成绩不够好，他也很坚决的告诉自己以后要选理科，现在，还是要选理科，但是理由不一样了。

虽然还没想好将来到底要做些什么，但他想的是，至少做个能对社会有用的人，哪怕很渺小。

即使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零部件，如果能起到作用，那就足够了。

四月中旬，期中考刚过几天，蒋痕就要去参加竞赛的集训了，沈迦不满的吐槽说这些人也太会安排了，真是考试和竞赛一点不耽误，完美的避开了期中考的几天，蒋痕反倒庆幸今年的集训就在笙海市，不至于要大动干戈的跑那么远。

按理说即便是规则允许的情况下一般人的精力也只够他们参与某一类的竞赛，物理或是化学，但学校偏就安排给了蒋痕一个重要的任务—— 两个都参加，于是蒋痕就成了唯一一个在不同楼层的两间教室来回穿梭的人。

过度集中精力太久，一旦松下劲来人就会下意识的放空，一时间脑袋里什么都不愿去想，晚饭时间，蒋痕按了按太阳穴，在此刻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是正常的身体上的疲劳，倒并非力不从心。

对于蒋痕来说学习不算难事，那是她可以做好的事，所以她也只是当做一件平常事在做，并没有觉得有压力或是会为此无端生出什么消极情绪，就像她说的，她想的是去完成这件事，而不是我一定要取得什么名次，所以自然比其他人要轻松一些。

可正常的疲劳是会有的，高强度的学习会带来身体上的预警。

许是过了平常的饭点，蒋痕不太饿，自然也没什么食欲，餐盘里她打的饭菜本就不多，扒了几口之后还剩了些，蒋痕想稍微歇几分钟，让自己放空一下，说不定会有饥饿感，到时候再把饭菜吃完，不能浪费。

坐在离她不远处的乔褚一直在暗暗观察她，在她闭目养神几分钟后静静的走到了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听到动静的蒋痕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杯原味的酸奶，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乔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抱歉。”

蒋痕对这个之前信誓旦旦的跑来向她“宣战”的人有些印象，礼貌的同他打了个招呼，“你好，不算打扰，现在只是放松时间，不是休息时间。”

“压力大吗？我听说你同时参加了两个竞赛。”盯着蒋痕看起来还算是清澈的双眸，乔褚又多关心了一句。

他知道蒋痕有这个实力，但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却还是吃了一惊。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蒋痕不是那种有“胜负欲”的人，就是说，她看起来并不像那种喜欢在别人面前去证明自己的人。

“抱着学习的心态，没什么压力。”蒋痕说得很轻巧，不知道的人估计会觉得她根本是胜券在握。

见她如此坦然，乔褚倒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方便问问你吗？”

点了点头，蒋痕让他有话直说。

“你是怎么那么淡定的说出如此残忍的话的？”说话间乔褚对着蒋痕露出了一个苦瓜脸，“没压力的人是真厉害啊，我天天看着大家那么努力，不由就开始紧张了。”

被他的表情逗乐了，蒋痕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那可能因为我是两头跑，看不到他们努力的样子，所以没那么紧张。”

乔褚有些绷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没想到你居然还挺幽默，但是这幽默让我深深的意识到了我和你的差距。”

想起自己之前冒冒失失的跑去宁北的事，乔褚觉得有点无颜面对蒋痕。

本来他只是觉得蒋痕是个学习成绩好，中考又带点运气成分考了高分的人，可在多方的了解过后，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自不量力。

见乔褚暂时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蒋痕也没打扰他，三两口扒完了餐盘里的饭菜，把酸奶推回到了他的面前。

放下手的乔褚看到了她这个举动，用眼神递出了自己的疑问。

“吃饱了，喝不下了。”蒋痕很直接的拒绝了乔褚的好意。

“你可以带走，带给认识的同学也行。”摆了摆手，乔褚觉得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如果我这么做了，会同时对两个人感到抱歉的。”摇了摇头，蒋痕把那杯酸奶推的又离乔褚近了些。

在蒋痕看来，如果收下了别人的东西再转手他人，那么对于给东西的人和最终被送东西的人来说，都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

她素来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可能有些固执，但她依然坚持。

知道自己也没什么再争论下去的意义，乔褚拿回了被推到手边的酸奶，低头看了一眼后问道，“那如果之后有不会的题目想向你请教，方便吗？”

“当然。”对着乔褚露出了一个微笑，蒋痕补充道，“随时。”

对于学习上的分享蒋痕向来大方，她也乐于见到别人被点醒后恍然大悟、开心一笑的模样，在她看来，这也能算是解决了其他人的部分烦心事，至于再多的，她也就做不到了。

她可以对待每个人都妥帖温和，这是一种礼数，是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涵养，但在她面前，没有人是特别的，除了骆延。

就快要结束这一天的集训，安静的教室里渐渐传出了嘈杂的声音，继而一群人围在了一起，在探讨一道困扰了不少人的题目，回去之后的蒋痕正要收拾东西回去休息，却被一个眼尖的姑娘拉入了讨论的人群中。

“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为什么要用复杂的那种，你这样解老师也不会给你加分啊？”

“你没觉得你所说的简单的方法行不通吗，要注重可行性。”

“哎？我发现虽然这两种方法都能得出正确答案，但是好像是巧合，你看这个步骤是不是不太对？”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执己见，蒋痕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正让他们热烈讨论的题目。

“或许可以换个思路。”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在众人的探讨声中并不显得突兀，却就是因为这句话，教室里安静下来。

大家纷纷看向了这个三天以来因为东奔西走都没能和他们说上一句话的女孩。

“换个思路？你的意思是我们说的都不对？”说话的人微微蹙眉，似乎对蒋痕的话有些不满。

来的都是各个学校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谁也容不得被看轻，这代表的可是学校的荣誉。

“不是不对，是想得复杂了。”抽了一张草稿纸，蒋痕又四下看了看，对离她最近的女孩说了句，“麻烦给我一支笔，谢谢。”

女孩犹豫片刻，将信将疑的看向蒋痕，之后又像是想看看她能解出什么花来，甩了一支签字笔过去。

动作里带着强烈的不满，但蒋痕并没有在意。

用手指点了一下卷子上题目中的重点，蒋痕在纸上开始解题，“简单的解法和复杂的解法应该结合一下，虽然简略是好事，但是省略了某些步骤后面的那些过程就不成立了，还有复杂的这个解法，其实里面有两步是多余的，看上去……很像是硬凑的……”微微顿了顿，蒋痕抬头看向了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草稿纸的几个人，“你们……难道是根据答案倒推过程来解题的？”

蒋痕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噎了一下，因为她确实说对了。

他们的确是通过答案去摸索了解题的步骤，所以才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像是在玩大家来找茬一样，想集众人之力来把思路捋顺。

看了一眼草稿纸上简单清晰的步骤，看了一眼眉眼舒张的蒋痕，刚才还在激烈讨论的一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本来他们觉得她挺不认真的，每天到教室待不了几个小时就又走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就这么一天下来来来回回好几趟，所以压根没把她当回事，哪知道居然是个隐藏的大神，很轻巧的就解开了难题。

自知自己并不受这群人的待见，蒋痕也不多逗留，退开身收拾完东西就打算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刚才那个不礼貌的女生有些扭捏的开了口，“那个，你……你叫什么名字？”

冲那女孩浅浅一笑，蒋痕轻轻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蒋痕。”

礼貌的对在场的人点头示意，一一道别，蒋痕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毫不夸张的说，在笙海市，几乎每个孩子都应该听过蒋痕的名字，从小到大，她拿奖拿到手软，也一直是父母们用来当做正面教材的人，大家可能不知道蒋痕的长相，甚至因为这个名字不清楚她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但蒋痕这两个字，必然是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的。

见到蒋痕的人大多惊讶的也都是她不是他们想象之中的样子。

首先她是个女孩，其次，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成绩好的人能引来欣赏的目光，而成绩好又漂亮的人，更多的会引发莫名的嫉妒，就像明明只是男生和女生之间很正常的探讨与交流，却总会被冠上是在故意吸引别人注意力的恶名。

在这件事情上，蒋痕倒挺喜欢和集训的这些人相处的，毕竟他们没有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在有限的时间里只能专注于竞赛的事宜，而彼此之间的交流，也都是围绕竞赛。

他们很清楚蒋痕是个有能力的人，所以会抛开成见，会虚心请教，而且他们在接触过后发现蒋痕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从来不会有焦躁的情绪，好像自己不是来参加竞赛，不过是在经历一场普通的考试。

乔褚在集训的最后阶段来得勤快些，他不会打搅蒋痕太多，而是在她有空余时间的时候请教一二，即便总是在物理和化学之间辗转，蒋痕的思路也不会被干扰和打断，这一点让乔褚很佩服她。

处之淡然是一种修为，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期中考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其实蒋痕也不用等成绩出来，因为大家早已在心里默认她又是那个第一，而她也不负众望，能拿满分的学科全都拿了满分，大大的名字依旧占据着荣誉榜。

看了一眼身边空空的桌子，看了一眼蒋痕桌上的卷子，骆延一时心里空落落的。

考试已经结束一周，所有学科的卷子也已经讲完，但骆延有的时候还是会拿着蒋痕的卷子看得出神。

她的卷面从来都干净整洁，字也写得漂亮，在骆延看来，她的试卷甚至是可以拿去展示的程度，所以好像每一位任课老师在批改她的试卷和写下分数的时候都会更小心翼翼，连字迹都不会潦草，能让人感觉到打出那个满分时的骄傲心情。

骆延并不担心蒋痕的竞赛成绩，他只是……有点想她。

虽然错题都已经弄明白了，可骆延还是想听她给他讲题，那耐心又温柔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好像难题被她这么一讲，难的那部分全都迎刃而解了。

一时想到了之前那个莫名寻来的人，骆延心中烦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蒋痕在集训的地方遇到了，两个人有没有交流，她也会给他讲题吗？

想着想着，骆延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