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她们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夜，但必然是最美好的一夜。她们在疲累之中昏睡过去，又像捡回一条命似的幸运苏醒。那时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天光，她们像是被世界遗忘，被时空抛弃，在这张一片狼藉的床榻之上，她们像两个新生儿一般睁开眼睛，花费不少时间才拾起回忆。

她们的确忘记了时间。

忘记昨晚什么时候才结束了这场无休无止的战争，也忘记使这幅筋疲力尽的躯体恢复过来用了多少睡眠，她们睁开眼后看见了彼此，重拾回忆之后拥抱了彼此，在这片隔绝于世的空间里相互取暖。

许久，黎襄才问她：“几点了？”

汪佳伶拿出手机看了时间：“五点。”

黎襄：“五点？早上还是下午？”

汪佳伶：“好像是下午。”

黎襄：“为什么会是下午？”

汪佳伶：“我也不知道。”

她俩坐起身来，各自用被单一角遮盖身体。

黎襄问：“你为什么不知道？我们睡了多久？”

汪佳伶：“我想想……”

黎襄：“你快点想！”

汪佳伶：“我们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黎襄摇头。

汪佳伶：“好像很晚。两点？”

黎襄：“不可能。”

汪佳伶：“四点？”

黎襄：“我们能睡十三个小时吗？”

汪佳伶：“六点？太可怕了，我们玩了一个通宵……”

黎襄：“我感觉我要死了……”她重新躺下，像一滩即将融化的冰雪。

汪佳伶穿上睡裙，摇摇晃晃的走到窗边，将窗帘掀开，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

“快来看！”她叫着。

黎襄：“什么呀？”她一动不动。

汪佳伶：“有晚霞！”

黎襄也穿上衣服，同样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汪佳伶，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晚霞变成了粉色，只在云层末端成为红，有一群小鸟被一群中鸟追逐着飞起，远远看去像蚊子一样四处飞转，汪佳伶突然问：“我们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黎襄：“为什么这么说？”

汪佳伶：“我感觉像喝醉了一样。”

黎襄：“你什么意思？下床不认人？”

汪佳伶：“哈哈哈，不是！我说的是感觉，很神奇的感觉。”

黎襄有些撑不住，重新回到床上躺着。

汪佳伶过去，抚摸她的背：“你还是很累吗？”

黎襄：“你不累？”

汪佳伶：“我还好，比刚醒那会儿有劲多了。”

黎襄：“你精力可真旺盛。”

汪佳伶：“是你太虚了。”

黎襄：“我虚？放屁吧你。”

汪佳伶：“你昨晚纵欲过度，可以理解，以后要多吃点儿好的，补一补。”

黎襄：“滚蛋，我身体好着呢，不用补！”

汪佳伶：“哟哟哟，挺要面子的。”

黎襄：“我去洗个澡吧，身上黏糊糊的。”

汪佳伶：“我也黏糊糊的，一起洗。”

黎襄想了想，昨晚已经那样式儿了，一起洗澡根本算不了什么：“好，可以泡个澡。”

……

她们窝进浴缸，可那浴缸实在不宽敞，她们只得紧紧贴在一起，汪佳伶要在后面，可黎襄不依，非要将她抱在怀里。

汪佳伶：“这么想当1？”

黎襄：“你是汪佳0诶！”

汪佳伶：“……”

水温略烫，但泡着舒服，汪佳伶说：“我怎么感觉嘴唇有点儿肿。”

黎襄：“我看看。”

她转过头来，又说：“哈哈，你的嘴巴也肿了。”

黎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好像是比之前更肿了些。“都怪你。”

汪佳伶：“怪我？你好意思说我？”

黎襄：“我怎么不好意思了？”

汪佳伶：“made，平时看起来小白兔一样，又害羞又扭捏，结果是在我面前装纯！”

黎襄：“什么呀！别诬陷我。”

汪佳伶：“你昨晚已经原形毕露了好吧，以后我叫你姐姐！”

黎襄：“你不也一样。”

汪佳伶：“我那是被你影响的，小白兔，不对，是假扮小白兔的大灰狼，太恐怖了，我怀疑你一直在骗我。”

黎襄：“……我骗你什么了？”

汪佳伶：“你是不是谈过女朋友？”

黎襄：“去你的！”

汪佳伶：“要不然怎么那么会！”

黎襄：“你少来！也不知道是谁叫得最欢！”

汪佳伶：“就是因为你太会了，所以我才叫呀！”

黎襄：“对对对，我谈过很多个女朋友，经验丰富！”

汪佳伶：“那我是你最爱的那一个吗？”

黎襄想了想说：“额……你是最会叫的那一个。”

汪佳伶气鼓鼓的咬她脖子，黎襄紧紧将她勒住，她收了牙齿，双唇在她的脖颈吸吮。

黎襄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等她松开的时候，汪佳伶坏笑着，黎襄去照镜子，才发现一个红彤彤的草莓种在了她白皙的脖子上。

黎襄大叫一声：“要死！”随即追着她跑进卧室，两人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净，跑进房间差点摔了一跤。

汪佳伶：“别追了，我到床了，不能追了。”

黎襄：“凭什么！”

汪佳伶：“这是安全地带！”

黎襄：“我不管！”她扑过去抓住汪佳伶。

汪佳伶大叫：“啊！救命！你要干什么呀！”

黎襄：“打你屁股！”

汪佳伶：“你又打不过我，你忘啦，我打架超厉害的！”

黎襄：“我打你你敢还手吗？”

汪佳伶：“嘿嘿，不敢。”

黎襄：“那你乖乖趴好！”

汪佳伶：“我不要。”

两人你来我回，在床上扭打起来，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俩又将开始新的一轮“战争。”

换好衣服，上了淡妆，两人出门觅食。

夜市里热闹，但她们穿过小吃街，挑了一家海鲜馆，准备胡吃海喝一顿。

花甲，海虾，大蛏子，汪佳伶一个劲儿给黎襄夹菜。黎襄碗里都塞不下了：“你也吃呀，干嘛老给我夹。”

汪佳伶：“你出力多，该多吃点儿！”

黎襄：“要死啊你！”

汪佳伶：“嘿嘿，又害羞啦？这会儿知道害羞啦？”

黎襄：“在外面和在屋里能一样吗？”

汪佳伶：“我感觉我以后也就只能在外面欺负欺负你了！”

黎襄恨她一眼：“你敢！”

汪佳伶：“这么凶？”

黎襄：“就凶，不服憋着！”

汪佳伶：“哈哈哈，我就喜欢凶的。”

黎襄：“……”

汪佳伶：“这样才能拿捏住我，太温柔的，拿捏不了我。”

黎襄：“喜欢被拿捏？”

汪佳伶：“就是降得住我，驾驭得了我的意思。”

黎襄：“受虐狂！我能驾驭得了你吗？”

汪佳伶：“你驾了我一个通宵。”

黎襄一口汁水差点喷出来，汪佳伶得意笑着：“哈哈哈，我赢了！”

黎襄：“回去再收拾你。”

汪佳伶：“这不是我的词儿吗？真是攻守易型了？”

……

吃饱喝足后，两人慢悠悠回酒店。黎襄给徐婶回了电话。

徐婶：“小黎呀，你在哪儿呢？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黎襄：“徐婶，我在外面玩呢，有什么事情吗？”

徐婶：“今天上午我安排了要去换门，你们都不在家，我就打电话给你说一声。”

黎襄：“我们这几天回来不了，徐婶，你换就行了，没关系的。”

徐婶：“已经换了，防盗的。你们去旅游啦？”

黎襄：“对，出来走一走。”

徐婶：“也好，难得放长假。”

黎襄：“徐婶，我和汪佳伶商量了一下，她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我们回来以后，就搬到新家去住。”

徐婶：“可以，可以，小黎，这事儿是徐婶对不住你们……”

黎襄：“不，徐婶，不怪你，只是住在那边方便些。”

徐婶：“行，小黎，你俩要好好的，得空了也来看看徐婶。”

黎襄：“好的，谢谢你徐婶，感谢你这么照顾我们。”

……

回到酒店后，黎襄提起：“咱们还是留点儿时间回去搬家吧。”

汪佳伶：“可是时间不多了呀，咱们还得去北海，还要上涠洲岛。”

黎襄想了想说：“要不现在就出发。”

汪佳伶：“大晚上的，何必呢，明天早上再走。”

黎襄：“也是。可我们刚睡醒不久，今晚还能睡得着吗？”

汪佳伶：“睡不着的话……那就接着玩儿咯！”

黎襄：“……”

……

次日中午她们才醒过来，同样的浑身疲惫，同样的耳鸣眼花，酒店前台打来电话，询问是退房还是续房，汪佳伶问：“襄，要不我们就在酒店住几天吧，也别到处去玩了。”

黎襄：“去你的，瞎胡说什么，快起床了。”

汪佳伶：“你先起！”

黎襄：“你先！”

汪佳伶：“我们一起。”

黎襄打了个哈欠：“累死了……”

……

下午四点，她们到达北海，在市区里逛了一阵，晚上去往海滩。

那里热闹至极，沙滩上摆套圈的，唱歌的，卖啤酒的数不胜数，黎襄拉着汪佳伶在海滩边缘奔跑，深蓝色的海平线在朦胧黑夜中显得漫无边际，远处闪烁的遥远灯光像坠入海面的星星。

“那里像是通往地狱的路。”黎襄指着前面黑乎乎的暗礁说。

汪佳伶抓着她的胳膊快速跑开。

她们在沙滩上写下各自的名字，用一个巨大的爱心将其包围，黎襄为她打光，她拿出手机拍下照片，然后又说：“你站到浪潮边去，我试试能不能拍好看。”

那边风很大，黎襄的裙子和长发被高高扬起，她面朝大海，然后回转身来，这张照片虽然昏暗，但很有气氛。汪佳伶叫着：“拍好了，快回来，一会儿把你吹到海里去了。”

黎襄飞奔过来，扑进她怀中。

“要是我被海浪卷走了，你会去救我吗？”

汪佳伶：“我会去救你，但我估计咱俩都得玩完，我游泳不行，只会狗刨。”她伸出双手比比划划。

黎襄：“我会蛙泳。”

汪佳伶：“那你可以自己游上岸来。”

黎襄：“那我要是碰到鲨鱼怎么办？”

汪佳伶：“你就跟它撒个娇呗。”

黎襄：“它就会放过我吗？”

汪佳伶：“它会给你一个痛快！”

黎襄：“你都不去救我！你不爱我了。”

汪佳伶停下脚步：“你这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还是开窍了？”

黎襄疑惑：“啊？怎么了？”

汪佳伶：“怎么变得黏黏的？”

黎襄：“狮子座本来就是恋爱脑呀。”

汪佳伶大笑：“哈哈哈，那我可得好好折磨你！”

黎襄：“你这个射手座的大渣女。”

汪佳伶：“我是射手座，但我不是渣女！”

黎襄：“你就是渣女！”

汪佳伶：“得了吧，我这么专一的人，恐怕以后我会在你身上吃很多苦头。”

黎襄：“至少你现在尝到的全是甜头。”

汪佳伶笑：“对，不止甜头，还有乃头。”

黎襄：“？？？”

……

汪佳伶：“我们去唱歌吧。”

一块投影屏幕，两支话筒一个音响，周围几张散落的小椅子，轻快的人们坐在椅子上，脚踩进沙子里，喝着啤酒聊着天，耳边传来轻柔的歌声。

黎襄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你唱吧，我给你拍视频。”

汪佳伶：“我们一起唱嘛！”

黎襄：“不要，你快去。”她自知自己的歌喉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展览：“我想听《一直很安静》。”

汪佳伶：“好！”

“空荡的街景……”

汪佳伶一开口便吸引了旁人的目光，他们纷纷朝这边看过来，这位美丽的姑娘站在投影布旁边，海风轻轻将她的长发和裙摆吹起，使她的歌声跟随轻风在这片海滩萦绕。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聚集，他们驻足观看，拿出手机拍摄。

一曲唱完，掌声经久不息。

汪佳伶略带羞涩的放下话筒，碎步跑向黎襄，黎襄见此处人多，不敢和她有什么接触，于是也起身开跑，两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弄得留在现场的人一头雾水。

她们朝一处静僻的沙滩跑去，汪佳伶在身后追：“站住！不许跑了！”

黎襄站住，汪佳伶像只老虎一样扑过去，黎襄连连惊叫。

汪佳伶质问她：“你跑什么？”

黎襄：“我害怕！”

汪佳伶：“你怕什么？”

黎襄：“怕你……胡作非为！”

汪佳伶：“我现在算是看清你了，在外面装得人模人样的，私底下坏得要死！”

黎襄：“我什么就坏的要死了！”

汪佳伶：“你不坏？那你今晚不许碰我！”

黎襄：“我不！”

汪佳伶：“谁让你不给我面子的。”

黎襄：“你看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