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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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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之瑶语塞,她使了个眼神将婶娘交给墙头上的裴柒,待人安置好,这才对左修齐道:“将军府内如今可安全?”

“什么?”出声的却是一边的皇甫曦,她张望周遭,往边上躲了躲, “这儿不安全么?”

左修齐低头,不动声色地任由她揪着衣袖:“无妨,抱朴都清理了。”

“将军府因为我与父兄回京,大多数已经遣散,只有婶娘留了下来……婶娘命苦,早年间因为受不了丈夫殴打带着病弱的幼子逃出,那时候我母亲收留了她,可不久后她的儿子还是夭折了。大夫说是娘胎里带的病,所以后来母亲怀了我,婶娘一直照顾,就是怕我身子不好。再后来……母亲去得早,我从记事起都唤的她婶娘。”严之瑶说着,似是下定了决心,“婶娘是自愿留下的,因为这里有她留念的人。如今婶娘病了,我却没曾见到那个人。”

左修齐思索了一下:“倒是听说严将军原本身边是有一位军师的,此行还未打过照面。”

“这么多年,婶娘碍于自己的身份从没说过什么,可我和兄长都看得出来,不说别的,光是那春节吃的饺子,铜钱也必是被她悄悄塞给军师那盘了。萧军师与父亲差不多年纪,早年相识后甘愿在父亲身边做一个谋士,不求官职,只是大家都尊敬称其军师,”严之瑶,“我们回京,他不愿入京,说是想做一个天涯浪客,自在一生,婶娘也就坚持留下了,没想到,如今只有婶娘还在将军府。”

皇甫曦:“那这么说,他应是很有本事的,不然那些耍刀弄枪的大老粗哪里会给他面子唤军师?没挑衅就不错了。”

“皇甫神医说得是,父亲领兵打仗在行,排兵布阵却是略逊一筹,更何况萧军师能洞悉时局,若没有他,当年父亲也不会那么及时地压制住敦州难民起事。”严之瑶看向左修齐,“左大人,我想要去一趟关令府。”

“也好,明日我正要与柯将军探讨这岑州商城往后的稽查过往一事。县主既是督查使,自然要一起。”

皇甫曦手下一使劲,左修齐背手扯回自己的袖子:“至于皇甫神医么……神医,你可有把握能治好县主的婶娘?”

“你什么意思?你质疑我?!”

“如今这最重要的人证就在里头,左某自然焦急。”左修齐满脸的担忧,“好多事情明日回来还得与她求证,夜长梦多,怕是一点都不能耽搁。这倘若是治不好……”

“很急?”

“是啊,十万火急呢。”左修齐点头。

“罢了,明日你们自去关令府,等你们回来,必还你一个好好的婶娘!”皇甫曦冲着严之瑶道,“我现在就要开始治病了,别打搅我!”

严之瑶是晓得她医术高明,却没想到她竟是这么干脆就应了。

皇甫曦说风就是雨,已经径直往屋子里去。

“放心,皇甫曦答应要做的,肯定做得到。”左修齐说。

她别过头,跟着莞尔:“是,我自然是信神医的。”

“不过我有个问题,为何你今日没有直接问柯奉生那萧军师何处?你怀疑他?”

“原本是怀疑的。”

“哦?那现在?”

“他曾是严家军副将,父兄不在他理应接管军队。加上此前他推拒主将一职,确实让我怀疑他是因为心中有愧,可今日一见,我想,许是错怪了。”

“为何?”

“左大人看柯将军年纪几何?”

左修齐没想到是这般问题,他背手道:“若是我不曾了解,光是打眼一瞧,应是已过不惑之年。”

“是啊,我离开岑州的时候,柯叔不过而立之年。”严之瑶坐下,“人说一夜白头,我原是不信的。当日他当着陛下的面对着我磕头,扇肿了自己的脸,只为没有护住父兄,今日再看他模样,我又怎堪再怀疑从小伴我长大的人。”

“只是世事无常,即便他沧桑许多,你也不敢完全打消怀疑,所以才想明日再行试探。”

严之瑶抬头:“左大人,你说,什么样子的人明明眼见功名利禄唾手可得却偏偏不为所动?”

左修齐想了想:“淡泊名利之人。”

“左大人当真这么想?”

“自然不是,从古至今,这个世上能淡泊名利的又有几人,”左修齐,“要我说,只是因为那功名利禄还不够打动人。”

严之瑶起身,行了一礼。

左修齐一愣,抬手去扶:“县主这是做什么?”

“谢过左大人赐教。”

裴柒远远抱着胳膊往院子里瞧着,也不晓得他们究竟是在说什么,光是看见皇甫曦先离开进了婶娘的屋子,又见那余下两个相谈甚欢。

他挪脚过去了一些,不想被抱朴拦了。

“你烦不烦?”他提刀。

抱朴丝毫不在意,只是磐石不动地堵在他面前:“公子与县主说话,你去作甚?”

“那是我们家县主,我们家的!”裴柒觉得自己得给他点教训,“我是怕你家公子对我们家县主有什么别的心思。”

“哼,胡说大话!”

“哎哎哎,你什么意思?你是瞧不上我们县主?!”

抱朴翻了个白眼,转了半周身子。

这一转,刚好瞧见自家主子扶着县主胳膊。

裴柒也随着瞧过去。

???????

这特么怎么还动手动脚?!

刚要扒开抱朴过去,那手终于松开。

裴柒噌得收刀,眼见着严之瑶往这边过来,他一肩膀就把还挡在前头的某人给挤出去一道。

严之瑶看了一眼裴柒:“明日你随我一道去关令府。”

“是!”

接着,她又对身后跟上来的左修齐道:“有劳左大人了,请。”

左修齐点头,二人又一并进了屋子。

抱朴原就被挤得窝火,一见裴柒进去,他也不甘示弱地跟进去。

一时间案前有些人满为患。

严之瑶不知这两个进来作什么,狐疑看向裴柒。

“我守着小姐。”

左修齐已经执笔,这会儿也望向抱朴。

后者终于还是退了一步:“我去外头守着。”

光线不好,严之瑶对另一个道:“你也去门口,一会喊你。”

如此,裴柒便再也留不得。

他一步三回头捱到门边。

严之瑶在研墨,一面同左修齐细致描述着。

左修齐听着,在纸上画着什么,时不时扭头与严之瑶确认,得了首肯才进行下一步。

裴柒探头探脑瞧,心里猫抓一般。

怎么看着,这两个还颇有点琴瑟和鸣的味道。

不能吧?

可别是这两个有什么啊——

他看向门口的抱朴,此人自从退出去后,脸色也不大好。

于是,两个侍卫纷纷沉默,谁也没搭理谁。

直到里头一声唤,裴柒才呲溜过去。

严之瑶将一张画举起:“这画上之人,你且记住。”

裴柒点头:“记住了。”

“明日入关令府后,你替我悄悄找找可有此人。若是找到,告诉我即可。”

“倘若没有呢?”

严之瑶想了想:“婶娘在这里,他应该不会走远的。”

裴柒想,那就是全城找的意思了。

趁主仆两个说话的功夫,左修齐拍拍手丢了笔出去。

抱朴立刻跟上,他压低了声音:“公子,属下有话要说。”

“说。”

“公子虽然此行不得已要与县主一同,可……毕竟神医也在,公子还是要注意些。”说完,他又赶紧补充,“公子行事坦荡,可神医若是看见,最后还是公子受苦。”

左修齐望过去。

“还有!县主毕竟还有孝在身,若是被人传出些什么……”

“抱朴啊。”左修齐停住了脚,“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谨小慎微了?”

“事关公子安危,抱朴不能不谨慎。”抱朴说着,声音又矮了一道,“上次在南州,公子与青楼女子说了几句话,回来被神医扎了几针公子忘了么?”

“……”

皇甫曦紧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怪了,她顺手给自己捏了脉复又继续拣起针。

她端详着面前的女人,半晌才极细致地将针扎进。

“你可得早点醒,不然本神医一世英名扫地,”嘴里念叨着,皇甫曦又扎下一针,“还有啊婶娘,我这人脾气不好,如果一直治不好,我可不知道自己一气之下会往哪里扎。”

床上,床侧的一根手指微微动弹,只一下。

皇甫曦瞧了一眼,没等到第二次,干脆撸了袖子又挑了根针出来。

第二日一早,严之瑶等人便去了关令府。

柯奉生见二人一起过来,原是奇怪,但听左修齐所提皆是岑州建设一事,渐渐也就打消了顾虑,毕竟严之瑶如今是以县主身份督建,他此前已经已经接到了消息。

只是其间却有人来报说是有人鬼鬼祟祟进了后院,他狐疑看向对面两个。

严之瑶猜到怕是裴柒被发现了,也是,这是关令府,将士们哪里是吃素的。

“柯将军,今日就叨扰到这,本官还要去市集看看。”左修齐忽然道。

“既如此,我送送左大人。”

二人起身,严之瑶也跟着站起:“左大人,你先去吧,我想与柯将军叙叙旧。”

左修齐自然是不答应的,可见严之瑶神色,他思忖半晌终是告辞。

“柯叔,”堂中人去,严之瑶才转过身来,“他们发现的,是我的人。”

“猜到了,小姐。”柯奉生也道。

如此,二人相视一笑,竟都觉出些苦涩。

“小姐这是不相信我啊,”柯奉生道,“萧劲不在我这里,实不相瞒,我也在寻他。”

“柯叔也在寻他?!”

柯奉生走出几步将门关上,这才重新开口:“之前,我以为小姐是真的为了圣旨所言来行督查之责,所以许多话,我没有说。”

严之瑶一惊:“柯叔你……你知道什么?当时战场上,究竟如何?!”

“战场上瞧不出端倪,不然,我也不会那般扶柩回京。”柯奉生摇摇头,“只是回头再看,才发现南戎这一战实在是用兵如神,好像是知晓了我们的所有防御点,以至于我军掣肘,因此严将军不得已才以自己为饵吸引敌军,为我们创造条件撕出一条杀路。而少帅,少帅本是要去营救,谁曾想南戎竟是火攻,少帅最后落得……”

父亲身中二十三箭,兄长死无全尸。

严之瑶抿唇,柯奉生也不忍再提,只继续道:“严将军带着你们一起回京后,萧劲就离开了军营,他要做逍遥客,这是严将军答应的。只是将军与少帅出事,也没见他出现,这叫我不得不怀疑,因为那一战,南戎似乎是知晓我们的所有动向,对严家军这般熟悉的,除了我们,也只有军师了。我派人去找他,一无所获,他就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一样。所以朝中任命我一直不答应,小姐,柯叔……有愧啊!如果我早点发现……”

“不怪你的柯叔,”严之瑶定了定神,“柯叔,你可还记得曾经我们遇见过的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孩?我还请你为他找过大夫”

“城外放粥那回?后来他没两天就不见了。”

“是,当时,他也是突然就销声匿迹了,”严之瑶道,“可是后来,我在京中见过他。”

柯奉生整个人都震住了:“京城?”

“是,那个乞丐,就是现在的南戎王——荼兀那,”严之瑶手指都在颤抖,却勉力掐住了,一点点分析道,“原本我还不确定,今日听柯叔所言,我才敢肯定。他当时不抬眼,我却见过,是碧眸。听说荼兀那一直以来都被前南戎王他的亲兄迫害,这也是他称王后将前南戎王挫骨扬灰的原因。”

“小姐这么说,确实,当时他的伤我印象深刻,”柯奉生说,“难道那个时候他装作难民接近岑州,就已经在准备?”

“靠他自然不行,严家军守卫森严,他如何能混入城外难民中,又如何能回到南戎献策,献的又是什么策能叫前南戎王启用他?”严之瑶道,“但倘若严家军中有人接应,就另当别论了。再有,什么策能叫前南戎王重新启用他?只能是攻敌之策。”

“小姐你……小姐长大了。”柯奉生看着严之瑶颇为动容,后来眼睛都红了,抹了一把才又道,“小姐所言与我们所想无差,只是唯一后来见过萧劲的人就是你婶娘,你也见到她如今模样,我们一直在想办法,可委实束手无策。”

“你们?”严之瑶问,“还有谁?”

柯奉生猛地一顿,而后嗐了一声:“你婶娘毕竟以前根大家都一起吃饭的,都还念着她呢。”

“我不是说婶娘。你方才说,我想的与你们无差。你们是?”

“我……哎,之前严家军没散前,你叔伯们没分到其他地方,我们就想过,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那萧劲啊,想必是已经逃到南戎了。”

严之瑶目光闪了闪,低头:“柯叔,我此番来,是奉陛下口谕为了查清严家军内叛徒的。”

柯奉生掀起眼。

“是真的。”严之瑶笑看他,“我们带了一个神医过来,她说一定能救醒婶娘,就在今日,柯叔,如是还有知情人,还请今夜将军府一叙。”

“当真?!”

“嗯。”

临别,严之瑶道:“裴柒是我要他进府寻人的,还请柯叔莫要为难。”

“自然。”

进马车不久,严之瑶就听见裴柒的声音打外头响起:“小姐,呜呜。”

“你的功夫不是很好么?”

“小姐你不知道,这里头人可恐怖了,裹得严严实实的蝉蛹似的,出手就是杀招,裴柒念着不能给小姐惹事,这才被抓了!”

“胡说,便是严家军散了,也不会有这般见不得人的将士。”

“没骗你小姐,使长枪的,近身不了。”

“哦?”

他咳了一声,吃瘪:“嗯,是我技不如人。太强了,不过我觉得如果再让我战上十几个回合,我还是能跟他五五开的!”

真有出息呢,严之瑶无奈:“回吧。”

“是!哦,对了,小姐要我找的那个人,是不是叫萧劲啊?”

“你认识?”

“不认识,那个抓我的人问的,”裴柒道,“他问阿瑶为什么要找萧劲,哎!小姐!”

裴柒吃了一惊,赶紧叫停马车:“小姐坐好,危险!”

严之瑶却是攥住他的胳膊:“他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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