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人可还有什么问题?这城太子殿下可进得去?”
云梁笑眯眯低头,看着跪拜的士兵。
“没有没有!下官立刻迎殿下入城。”
许是看守城的士兵态度毕恭毕敬,周围的流民也转变了想法。
毕竟太子殿下是否继位是否受宠都与他们无关,如今只要这位太子能解决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那就是依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为我等做主啊!”
“县老爷我管我等死活,还望殿下做主!”
……
不出一会,各种鸣冤此起彼伏,声响大得连城内不少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起来吧。殿下自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众流民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全都开始叩谢太子殿下。
把一旁的几个官兵听得冷汗涔涔,不过以他家大人的能力与京城对太子的厌恶,悬着的心又放下不少。
不过是个废太子,得意什么。
“殿下,请随我等入城。”
流民自发让出一条路来,让十分庞大的马车顺利通行。
安渝一路上都在从窗帘飘起来的缝隙中看着苏城的景象,哪里还有四季如春鱼米之乡的样子,四处都是流民,被冲塔的房屋,沿岸的污水,还有河中散发的恶臭,无处不显示着县老爷的腐败与不作为。
“朝廷来的命官居然能这般视而不见。”
云梁放下帘子,咂舌道。
安渝道:“既然陆宥齐的人能拿到这个差事,就说明江南必然会是这副模样。”
云梁啧一声笑道:“公子好像对二殿下意见很大?难不成还在对二殿下促成您与太子殿下的婚事怀恨在心?”
安渝轻哼一声:“要是这么说,我唯一感谢他的就是促成我与殿下的婚事。”
云梁顿时来了兴趣,也算苦中作乐:“公子,看来您对殿下很是满意。”
在安渝身后,陆时宴看书的身子突然坐直了,目光下意识飘向安渝。
安渝面容颜严肃:“殿下当然不是陆宥齐那种货色可以比的。”
安渝觉得云梁头脑不是很清醒,得让他清醒一下。
“云军医,陆宥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公子为何这样说?”
安渝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他害得殿下还不够惨吗?而且若是没有他,江南又何苦是这副模样。”
云梁抱拳:“公子所言极是。”
陆时宴走到安渝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到了,别担心。”
“嗯。”
在城门口如此大的阵仗很快就传到了曾远的耳里,此时他已经跟着苏城的县令刘洪站在了县令宅院的门口,看着那两辆极其豪华的车马缓缓停下。
“下官恭迎太子殿下。”
两人均是大肚翩翩,脸上横肉遍布。一看便能清楚油水不错,两人见到马车时眼里的贪婪不加掩饰,墨影墨寒看在眼里。
两人本就不佳的表情更为冷峻。
曾远见良久没人说话,就要起来。
可一条腿刚刚有了离地的趋势,一杯滚烫的热茶迎面泼下。
“啊——”
自从当了官几十年来就一直锦衣玉食的曾远哪曾经历过这种,瞬间疼的吱哇乱叫。
本想着跟在曾远身后起身的刘洪不敢再有半分动作,余光看着曾远瞬间红肿一片的右脸,倒吸一口凉气。
看来来者不善。
云梁刚将空着的茶杯放回去,一转头,就见安渝又递了一杯过来。
云梁:活阎王?
安渝悄咪咪说:“快,还有一个。”
云梁挑眉,将茶杯端了过来,静静等着。
安渝从缝隙中看向外边,那肥头大耳痛的满地打滚的油腻男一看就是偷税漏税奸懒谗猾。而另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官员,想必就是当地只手遮天的县令刘洪了。
“起来吧。”
陆时宴冷声道。
马车外的两人听到这声喜笑颜开,刘洪扶起一旁的曾远,就要过来掀开帘子。
“啪!”
又是一杯热茶从帘内泼出来,不偏不倚,正中刘洪脸上。
茶水不如方才那杯滚烫,刘洪也未像曾远那般哭喊,不过他脸上还是迅速红了起来,隐隐有起泡的趋势。
刘洪的声音惊恐带着试探,头也不知道要不要抬起来:“殿,殿下?”
刘洪与曾远两人红这两张脸站在马车前,那帘子终于缓缓掀开。
陆时宴坐在轮椅上,安渝在一侧倚在轮椅旁,手中还拿着一个空着的茶杯把玩着。
曾远自然是见过安渝的,此时见那茶杯就在安渝手中,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是安渝泼的那杯水。
“太子妃殿下,不知下官哪里得罪您!”
哼,陛下都不待见的人,竟然跑到这来撒野,等二殿下登基后看你们还翻得起什么风浪。
曾远不复刚刚的毕恭毕敬,直起身板理直气壮地用手指着安渝,眼中的愤怒把不言而喻。
安渝刚刚还有些歉意的眼神瞬间化为委屈。
一瞬间,那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殿下——”
云梁不可置信的向身后看去,这一个月哪听过公子用这种声音和殿下说话,那长音九曲十八弯,拖得人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陆时宴知道少年是装的,不过这不重要。
他转过身去,将炉子上热好的茶壶直接端了过来,示意安渝将杯子拿过来,他给填满。
安渝见状立刻喜笑颜开,将杯子递了过去。
甜滋滋道:“多谢殿下。”
此时陆时宴在曾远和刘洪眼里就是不明是非的昏君,而安渝就是那祸国妖妃。
眼看着安渝端着那滚烫的茶水就要向前走,曾远突然就没了刚刚的气势,随着安渝走得越来越近,他直接跪了下去。
“下官知错,还望太子妃恕罪。
“哦?大人错哪儿了?”
安渝悠哉游哉地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向下看着两人。
“下官,下官错在方才未得到殿下应允,便擅自起身。”
安渝摆出一脸疑惑:“看来大人清楚的很,那为何还要起身?”
“下官,下官——”
曾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杯滚烫的茶水迎头浇下,原本就烫伤的皮肤这下更是名副其实的火上浇油。
曾远疼的说不出话来。
安渝又将头转向刘洪。
“那刘大人呢?”
刘洪已经被吓的颤颤巍巍,说话都说不利索:“下官不知,还望太子妃殿下告知。”
安渝满意的点点头,将空茶杯放下。
“本宫自出生起便与左脚犯冲,刘大人方才起身先迈的左脚。冲撞了本宫。”
一句话说完,不光云梁没忍住,连墨影都嘴角含笑低下了头。
“殿下,我说的可对?”
陆时宴宠溺道:“小渝说的有理。”
刘洪一口气憋在胸口,只得硬生生吞了下去:“下官知错。”
“知错就好。”
终于将一行人迎进了府内,刘洪松了一口气,连忙拽着一言不发的曾远跟了上去,走的时候下意识先迈的右脚。
县令府大得很,走了很远才走到了正厅,陆时宴带着安渝落座主位,曾远与刘洪也不得说些什么。
气氛有些冷凝,刘洪笑呵呵开口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累了吧,下官这就让人好酒好菜招待殿下。”
他说着就要招呼下人准备。
曾远肿着脸坐在一旁不语,安渝想他怕不是还不知道陆宥齐被免官的事,在这期间他犯了事可不会有人捞他。
“不累。”
陆时宴开口,刘洪那笑僵在了脸上。顿了顿继续笑:“那也要让殿下尝尝江南的特色,包殿下喜欢。”
“江南的特色?刘大人你是说流民吗?想必殿下不是很喜欢。”
云梁也对着刘洪笑道,而刘洪脸上的笑径直僵住。
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想必殿下也见到了苏城的状况,怎么称得上江南啊。”
“刘大人居然还清楚。”
刘洪又叹了口气,曾远也附和道:
“殿下,如今的情况已经比一个月前好得多。这一个月来我们一直在用县令府的存粮施粥,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陆时宴看着两人,最后幽幽道:“都说曾大人体型健硕,看样子来了江南之后又健壮不少。”
曾远笑得勉强:“下官体虚,太医都说在下是体虚引发的体胖。”
安渝连忙道:“身体的事可马虎不得,我们这位云军医可是堪比太医,快给曾大人看个清楚。”
云梁闻言就要上前。
曾远急忙摆手,磕磕巴巴推辞:“不用不用,不用劳烦这位达人,下官已经在调理了,已经快好了。”
陆时宴冷笑:“这么说,两位大人已经无计可施了?”
“下官惭愧。”
安渝现在特别想让这个下官残废。
他还是第一次听把惭愧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一次还是两个。
“既然两位大人无计可施,就把朝廷拨的赈灾款交与本宫,本宫来想法子。可好?”
曾远又是一声长叹:“不瞒殿下,属下刚到此地时,物价涨得厉害,百姓们买不起粮食,这赈灾款已经被下官悉数分给了百姓。”
安渝就差翻白眼了,好一个为国为民的清官。
“那这么说,曾大人现在没有银子,没有粮食,也没有法子。”
云梁低头喃喃,声音全场都听得见。再次抬头,看向曾远:“就剩一条命了?”
曾远刷的一下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陆时宴,等着这位太子殿下做出一些反应。
结果就看到主位上的那位低头摆弄腰上那枚价值不菲的碧绿色玉佩。
对那人说了什么置之不理。
曾远眼神飘忽不定,终于下定决心般道:“还望殿下多给下官一次机会,去拯救黎民百姓。”
陆时宴终于抬了头:“那就有劳曾大人了。”
曾远松了一口气,坐回到位子上,低了头眼神满是算计。
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待二殿下传了信来,还不是我们的地盘。
“曾大人去忙吧。”
安渝喝着茶,自然而然道。
“下官——”
“你还有事?”
曾远语塞:“没有。”
安渝眼神中明晃晃写着:那你留着儿干嘛?
“下官告退。”
曾远灰溜溜走了个彻底,独留刘洪战战兢兢就在原地。
“刘大人,还有钱吗?”
刘洪立马应道:“有有有,全听几位吩咐。”
安渝和陆时宴对视一眼,笑得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