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有洛迷津联系方式的草稿纸，被容清杳安稳妥帖地夹在笔记本里。

纸张干净清爽，上面一串十一位数字的钢笔字迹在灯光下毛茸茸的，最后一位数字“7”被洛迷津写得“Z”。

她心中不安，拨号的动作有些急。

然而，电话里传来冰冷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寝室里，容清杳感到一阵阵疲惫，反复拨打无果后，她只能赶去图书馆兼职。

后来，她在上专业课时旁敲侧击询问洛迷津的情况，有老师说洛迷津请了病假，要好好休养准备之后的围棋比赛。

这种明显是搪塞的借口并不能说服容清杳，她试图动用学生会里的关系侧面向洛迷津的同班同学打听消息，仍旧是这一套说辞。

那个学生是洛迷津所在班级的班长，一向机灵，便多说了几句：

“听说迷津七段还要准备围棋比赛，封闭训练呢。她算得上是名人嘛，行踪不定得很，容学姐你找她有要紧事吗？”

对方的反问让容清杳怔怔愣在原地，她这才发现自己和洛迷津的连系竟然微弱至此，就像草叶上的露珠，一夜过去就蒸发不见。

“不，没什么要紧的，”她神思恍惚，良久才想出个借口来，“上次她借给我的伞还没还给她。”

“这倒是没什么，洛大小姐吃的用的全都上乘得很，一把伞而已，她不会放在心上的。”那位班长看似爽朗地说道。

不会放在心上……

容清杳没来由地感到不舒服和失落，她和洛迷津那场短暂的负距离接触，似乎成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如一缕青烟缭绕，一阵风过后，什么也不剩下，半点儿证明都寻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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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帮老师采集数据做分析，容清杳除了上课兼职，就是泡在实验室里。

这算是件费时又费力的工作，面对枯燥的金融数据，调试数据模型，一遍遍试验。

容清杳非常愿意做这种能给老师留下好印象的活，即便很多时候并不会得到旁人眼中足够的回报。

但她就要赌那百分之一的翻盘概率。

于是，听到有人找她的消息时，她正处于熬了两个大夜的混沌状态中，头疼欲裂又不得不认真工作。

“清杳，有人找你，是个低年级的，看着挺酷挺拽的。”同在实验室干活的同学，从外面推门进来。

“是……女生吗？”容清杳的眼眶微微泛红，熬夜的副作用。

“是啊，不过戴着帽子和口罩，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长相。”同学打了个哈欠，“你还不去休息啊，身为学霸还这么卷，我们还怎么活啊。”

“嗯，谢谢，”容清杳礼貌地道谢，把数据保存好关了电脑才离开。

走在楼梯上，她平日的冷静消退无踪，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于是，步子不受控地越来越快，直到下完最后一阶楼梯，看见看见站在明亮树荫里的洛迷津。

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银色的长发剪短了一些，盈着一丛浓郁的光。

平复好心情做好表情管理，容清杳冷静地朝洛迷津走去。

实验楼下是一丛丛翠绿的灌木，和橘子花，香气宜人。

午后阳光炽烈，洛迷津正百无聊赖地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细小的尘埃随之起舞。

“洛学妹，好久不见。”容清杳控制着音量，既不会吓到洛迷津，又足够开启话题。

听见容清杳的声音，洛迷津野性精致的眉眼弯出纯真无邪的笑，就好像她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

“好久不见，”她抿抿唇，语气像是小孩子，“我刚参加完围棋比赛。”

“我知道，”容清杳发觉自己回答得太快，连忙补充道，“听电视里说的。”

“清杳学姐，你是不是太累了？”洛迷津瞥见女人眼下的青色，因为皮肤太白的关系，而显得整个人格外脆弱。

仿佛天上遥不可及的皎月摇摇欲坠起来，惹人心生遐想。

或许是被关得时间太长，洛迷津无从把握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她止不住想要触一触对方的体温，以此确认存在的真实。

她伸手的动作停在空中好几秒，慢慢反应过来这是阳光普照的校园，不是烛火阴暗的祠堂。

这里的容清杳是真实的，不是她的幻觉。

“还好，“容清杳伸出手接住洛迷津的手指，像接住一只玉色的蝴蝶，再骤然放开。

“很累的话，吃颗薄荷糖提神吧，”洛迷津又打开自己百宝袋一样的书包，翻翻找找，“还有酒心巧克力，喜欢吃吗？”

洛迷津手心放着的巧克力被五彩斑斓的糖纸包裹，容清杳垂下眼睫，投出一片晦暗阴影，轻轻地说：

“我不算吃过，不知道喜不喜欢。”

“不算吃过？”洛迷津睁大眼睛，表示疑惑。

“吃的那颗巧克力过期了，”容清杳淡淡地解释，扯出一个温柔的笑。

是那个男人给她妈妈买的巧克力，妈妈舍不得吃，放到过期。

直到有天看她饿得不行了，就喂给了她。

“那要尝一尝吗？”洛迷津看出女人眼底麻木漠然的神情，慢慢把带着自己的体温的巧克力放到容清杳手心。

“好。”容清杳偏过头去，五官曲线精致的侧脸显出几分清冷倔强，“你的手机关机了？”

洛迷津愣了一下，点点头，爷爷不允许她出去，自然切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你找过我？”

答案显而易见。

“那清杳学姐为什么不给我你的号码呢？”洛迷津瞥见容清杳撕开糖纸，吃下那颗薄荷糖。

女人轻轻咬着糖块，洁白的齿尖掠过嫩.红湿润的软舌，好似可轻易摘得的樱.桃，香甜汁水饱满充沛。

良久，容清杳都没有回答，潮热的空气包裹着两人，薄荷与花香搅弄出奇异的滋味。

洛迷津用微笑平复心中涌动的潮起潮起，和刚才这一幕难以言喻的绯艳残影。

“清杳学姐，你的同学在叫你。”

不远处正是容清杳的几个室友。

“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走出几步后，女人又转过身回到洛迷津身边，眼底一片湿润的蔷薇红，尾音又轻又软，如同花期将至的橘子花，漂落到洛迷津心上。

“我不想告诉你之后，每天都期待你来电。”

说完这句话，容清杳快步离开，徒留洛迷津一个人感觉身体热度汹涌，快要在稀薄的氧气中溺毙。

“清杳学姐，晚上我要去一个地方。”

洛迷津微微抬眸叫住了容清杳，偏浅的瞳色明亮清澈，仿佛春雨乍褪，万物复苏。

“学姐，你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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