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这是要赶我走吗？”
谢遇被推出门外，平静的看着裴厌，眼底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此刻外面传来一道炸裂的雷鸣声，暴雨噼里啪啦地落下，那雨势就像是天空突然间破了个大洞，聚集的水全部倾泻而下。
裴厌的情绪还处在暴怒阶段，他指着外面，粗声粗气道：“对，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脖子因为怒火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间，裴厌的心脏处隐隐闪烁着幽蓝色的光，沿着神经脉络流向四肢百骸。
注意到异样，谢遇眼一暗，上前拽住他的手腕，严肃道：“我不能走，你正在异化，没有我，你会承受不住的…”
没想到他现在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这种话，名为理智的线瞬间崩断，裴厌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巴掌。
谢遇的脸瞬间被他的力道扇歪至一边，白净的脸上出现一个泛红的掌印，但他没有生气，歪了歪头用舌尖顶了下腮帮子，表情淡淡的。
他紧紧的握住裴厌的手，阴鸷而偏执，“哥哥，你想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但是我不会离开你的。”
“你！”裴厌震惊于他的无耻。
几秒后，他捏紧了拳头，“好，你不走，我走！”
说罢，他企图挣脱谢遇的手，却发现谢遇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卡住他的腕部。
裴厌闭了闭眼，隐忍怒火，“放手！”
谢遇表情受伤，“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
裴厌简直快要气笑了，明明他是加害者，怎么表现的倒像是个受害者。
谢遇漆黑的瞳孔盯着他：“哥哥，你成为人鱼是必然的，这是你逃不了的命运。”
“放屁！”
裴厌现在已经完全不相信从他嘴里吐露出的任何话。
想当初自己那么信任他，可是没想到的是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显得那时在宋延面前维护他的自己尤为可笑。
“我不会成为人鱼，我会请最好的医生和研究人员，我会恢复正常的。”
裴厌坚决道。
谢遇平静而又残忍道：“没用的，异化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裴厌掐住脖子掼到了墙上，太阳穴处被黑漆漆的枪管抵住，“我要杀了你！”
此时管家和保姆闻声而来，看见谢遇被裴厌用枪抵着脑袋，瞬间大惊失色。
“少爷，这是怎么了？”
管家走到裴厌身边，表情焦虑又急切，伸出的手想碰又不敢碰。
保姆们也走上来，纷纷按住裴厌的手臂，“少爷，别冲动啊。”
“这枪可不是开玩笑的啊，要是不小心走火了话，小遇可就要没命啊。”
裴厌咬了咬牙，“许叔，把他轰出去！”
管家愣了下，反应过来，立刻拿起呼叫机喊了一堆保镖过来。
顷刻间，四五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拥了上来，将谢遇团团包围其中。
保姆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少爷和小遇就闹僵了，明明不久前两人还腻歪在一起，这怎么就…
谢遇冷漠地扫了眼围堵他的保镖。
保镖顿时感觉一股凉意窜至全身，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寒毛倒竖。
“哥哥，这群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谢遇的声音冷而平，“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我希望哥哥能快点想清楚。”
裴厌直接被激怒，抬手朝他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反观谢遇不躲不避，任凭子弹擦着他的脸颊打进身后的墙壁，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平静地伸手擦拭，看着食指沾染的血迹，嘲讽一笑，“原来哥哥这么狠心。”
谢遇朝前走了几步，握住枪管，抵上自己的心脏，如最初他向裴厌起誓那般，眼神真诚炽热，“哥哥，不如朝这开？”
裴厌微微睁大了双眼，握枪的手开始止不住颤抖。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开枪之后出现这种情况，甚至于连带心脏都有些抽痛，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他还是下不了手…
裴厌闭了闭眼，放下了枪，转身不再看他，“滚。”
谢遇看了他一眼，下楼离开了别墅。
只是临走前，保姆偷偷塞给了他一把伞，“不管你和少爷之间发生了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谢遇礼貌微笑：“我们只是小吵小闹，马上就会和好的。”
保姆：“……”
小打小闹还动枪？
不过她表面不显，也不敢多问，只是点头道：“那就好，不过…”
她顿了下，看向外面的雨幕，“你可有去处？”
谢遇垂下眼睫，委屈巴巴的，“我随便找个地方应付一下就行，您不必担心。”
保姆愣了下，连忙道：“这不行，现在这雨下得太大了，我得去劝劝少爷。”
谢遇及时阻止，“哥哥现在还在气头上，您去了只是火上浇油。”
“那你今晚也不能露宿街头啊。”
他们二人的谈话被楼上的裴厌和管家听得一清二楚，管家犹豫地看向裴厌，不管发生什么，他始终是站在裴厌这边的，只是他也可以看出少爷的动摇…
谢遇乖巧道：“没事的，我都可以的。”
说完，他就撑开伞顶着暴雨离开了。
保姆满脸着急又担心。
裴厌一言不发地进了书房，坐在椅子上办公。
外面电闪雷鸣，雨声越来越大，签字笔落在纸张上许久不动，墨色晕染了一个黑点，裴厌心中不静，他有些烦躁，将纸张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双手交叠置于额前，沉吟不语。
一段时间后，管家喊他下去吃饭，裴厌深吸一口气，下了楼。
保姆望着窗外，嘴里念叨着，很明显是说给裴厌听的，“哎哟，这雨越下越大，不知道小遇会不会淋着。”
“他打了伞，也知道躲。”裴厌吃了口蔬菜，淡然道。
“可是这雨这么大，伞也撑不住多久的，到时候伞被吹坏了，这里市中心又还有一段距离，他岂不是要淋一晚上的雨？”
听完，裴厌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啪的一下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他不悦地转身上楼。
管家立刻训斥道：“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少爷的事也是你能管的？！”
保姆瘪嘴，下去干活去了。
不一会，管家就看见裴厌拿着车钥匙下来，见自己盯着他，他不自然的解释道：“联盟有事，我要去一下。”
管家了然一笑，“好。”
看见他的笑容，裴厌就知道他是想歪了，生硬道：“我不是去找他。”
“我知道。”
“……”
越解释越实锤，就就像是在掩饰一般，裴厌干脆不说了，去车库开了辆车就上路了。
一路上，他都在下意识地寻找某个身影，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模糊地连路况都看不清楚，车子缓缓开进市中心，他都没有看见人影。
裴厌自嘲地笑了一下，真是自作多情。
他打着方向盘就准备回去，没想到在一处公交站牌看到了谢遇，他孤零零的坐在长凳上，眼睛没有焦距地盯着地面，浑身已经湿透了。
四周没有任何人影，身后的显示屏播放着广告，不断变化的光照在他身上，把他和黑暗分开，寂静得只有漫天的雨声与行进的车流声。
裴厌打伞下车，走到他面前。
察觉到阴影覆盖，谢遇静默几秒，然后抬起头，发丝已然湿透，脸上也都是水，眉毛睫毛都被打湿了，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从水里出来，可怜兮兮的。
他眼里满是诧异，“哥哥，你怎么来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谢遇低下头，“我没有带任何东西。”
裴厌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不耐道：“阿姨给你的伞呢？”
谢遇更委屈了，“被雨打坏了。”
裴厌：“……”
他静默几秒，像是在思考，随后直接拽起谢遇的手，想将人拉进车内，下一秒一股阻力传来，谢遇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裴厌皱眉：“怎么了？”
谢遇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车，“我怕把哥哥的车弄脏了。”
裴厌没说话，硬拽着谢遇进了车内。
坐上副驾驶座，裴厌扔了条毛巾给他。
谢遇接过，企图垫在座位上，被裴厌抓住手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身上有水…”
裴厌抿了抿唇，“我给你毛巾，是让你擦头发的。”
“哦…”
裴厌侧头看着他，眼睛黑漆漆的，“现在的你和刚才的你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除了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人鱼这一点，其实还有一点他不能接受，那就是他总感觉谢遇有事瞒着他，不主动和他交流，他也不想什么事情都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的…
只要谢遇和他解释，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要谢遇说，他是不得已，他也是会信的。
他气的就是谢遇什么也不和他说，私自把他异化成人鱼，事情是可以商量的。
谢遇擦头发的手微微一顿，直视裴厌，“哥哥喜欢哪个我呢？”
“怎么？”裴厌觑他一眼，“我喜欢你什么样，你就保持什么样？”
“只要哥哥喜欢，我就可以听哥哥的，只要哥哥永远不离开我。”
裴厌愣了好一会，说道：“谢遇，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谢遇执拗地盯着他，“哥哥，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
谢遇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裴厌冷笑，如果放在以前他可能毫不犹豫的相信，可是现在他一个字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