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吃这个吧……”姜春惭从大大小小的袋子里拿出一个油乎乎的鸡爪。
奶奶看清之后急忙夺过，油汁落到桌上。
“不行，这太油了，灿灿吃不了。”奶奶亲自挑选，“这个。”
姜春惭看了一眼，粥……
“妈，灿灿病都好了，你就让她吃点好吃的吧。”胡筱云在一旁劝说。
“不行，灿灿刚好，就是要养好身体，什么好吃的以后都能吃了。”奶奶还是很强势。
“没事的，”姜春惭看胡筱云还要再说，“我吃这个就好了。”
胡筱云看她这么懂事更心疼了，“灿灿，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我啊。”
胡筱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姜春惭的时候，是在她爸妈葬礼上。
她还那么小，就没了爹娘，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台沿上。胡筱云看见之后，缓缓走过去。
“小朋友，一个人坐这干嘛？”
“姐姐，你是谁？”姜春惭不认识她，悄悄往旁边移。
胡筱云没想到三十多岁了还能被小女孩叫姐姐，开心地说，“我是你舅舅的妻子，我叫胡筱云，你叫什么啊？”
“姜春惭……春天的春，惭愧的惭。”姜春惭小时候喜欢把眼睛睁大，这样她就可以看清一个人的全部，所以她也这样看胡筱云。
胡筱云看她这样子，心疼的抱住她，姜春惭没反抗。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我当你的妈妈。”胡筱云对她说。
姜春惭说：“不可以。”
“你不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强求。”胡筱云松开。
“姐姐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宝宝，我叫你……妈妈……不合适。”
胡筱云没想到姜春惭会想到这些事情。
“那你想叫我什么？”胡筱云平视她的眼睛，学着她把眼睛睁大。
“我也没有姐姐，我可以叫你小云姐姐吗？”胡筱云仿佛看见她眼里的星星。
胡筱云点头。
葬礼结束之后，胡筱云找到姜阙，“姜阙，我们的备孕计划要不取消吧。”
姜阙疑惑，“你不是想要孩子吗？”
“我决定了，我只想照顾姜春惭这个孩子，”胡筱云看向姜阙，“你呢？”
“她是我弟的孩子，也确实没有人养，我们养着也行。”姜阙尊重她的想法。
“你为什么突然想养她？”姜阙问。
“她叫我姐姐诶，这么乖的小孩谁不喜欢。”胡筱云满脸开心。
姜阙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怎么保证她会亲你，毕竟我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姜阙还是怀疑。
“拜托诶，你是姜鹤山的哥哥！他女儿没人照顾，你不是应该挑起这个责任吗？”胡筱云批评他，“一点自觉都没有，你难道还指望着爸妈来照顾她吗？他们都那么大了，再照顾一个小孩子总归过不太好。”
姜阙无法反驳，只得同意。
过了几天，胡筱云找到姜春惭。
“小云姐姐！”姜春惭看见她，就开心的跑过来。
“灿灿，”胡筱云抱住她，“你想来我家住吗？”
“唔……”她摇头。
“为什么？”胡筱云继续跟她说，“姐姐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姐姐也可以送你去上学，你可以交到更多好朋友。”
“姐姐你要去北樟。”姜春惭只说了这一句话。
“北樟怎么了？你姜阙叔叔也在北樟啊，你要是想，爷爷奶奶也可以一起去的。”
“可我想住在南槐。”姜春惭低头。
“住在这里是为了来看爸爸妈妈吗？”胡筱云绕不清她的心事。
“我和爸爸妈妈的家在这里，我不要去其他地方。”姜春惭再次摇头。
胡筱云抿唇，抱紧了她，“好吧，你发生了什么都要告诉我，我会来找你。”
胡筱云坐上了姜阙的车，最后看了眼窗外的姜春惭。
她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好像要把她看到的所有全部记住。
胡筱云看不得她这样，低头哭了，姜阙抱住她：“怎么了？”
“没事，我们走吧。”胡筱云擦干眼泪。
车开动了，姜春惭小小的身影渐渐缩成一团。
胡筱云好像听见了姜春惭的声音，“小云姐姐，谢谢你!!!”
声音没了，胡筱云的眼泪再次滑落。
姜阙也听见了，右手盖上了她的手，“她确实很讨人喜欢。”
“她值得所有人喜欢。”胡筱云这么回答。
后来姜春惭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她从北樟送了一个手机当作礼物，里面加的第一个好友就是她。
她原本是想让姜春惭有事就找她，她就可以把姜春惭接过去照顾。但是她们的聊天框几乎空白，姜春惭除了每年节日祝福，此外就不会打扰她。
去年新年胡筱云没忍住，打电话问她：“灿灿，你过得还好吗？”
姜春惭坐在房间里，房间的门上也被爷爷挂上了一个小灯笼，她笑得很高兴，“小云姐姐，我过得很好。”
“你过得好就行……”胡筱云挂断了电话，思来想去，还是给她转了5000的红包，但她没收。
“小云姐姐，这是你们工作的血汗钱，你们送我手机我已经很开心了，再给我钱，我不能收。”姜春惭发来消息。
胡筱云看完，一时哽咽。姜鹤山夫妇到底是怎么教的，教出一个这么乖的女儿。
“那你有事和姐姐说。”
“我会没事的，姐姐你放心。”姜春惭怕再给别人添麻烦，就这么说。
胡筱云叹气。
早知道这孩子这么乖，当时再好好争取了。
“新年快乐。”她发完。
“小云姐姐，新年快乐，我们楼下放烟花了。我记得北樟好像禁止放烟花吧，我录视频给你看。”姜春惭发来一条语音，胡筱云听完感觉暖洋洋的。
过了几分钟的加载，几条视频被加载出来，胡筱云点开第一个。
“小云姐姐，你看，烟花很漂亮!”姜春惭把手机对准了那簇烟火。
“小云姐姐，我过得超级好，等我高中毕业了我会去北樟看你的。”姜春惭的声音被烟花炸开的声音覆盖了，胡筱云极力想听清她在说什么，但失败了。
直到最后一个视频放完，胡筱云都没想清楚她说了什么，但她没追问。
“灿灿，作为你的舅母，我很爱你。”她已经不在意那么多了，她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予她缺失的无限的爱。
“小云姐姐，我也爱你。”姜春惭也回复道。
胡筱云笑了，这孩子嘴甜，真讨人喜欢。
“小云姐姐，我没什么想吃的了。”姜春惭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
“你这孩子啊，”胡筱云认命，“只能给那头猪吃了。”
姜阙爆发尖锐爆鸣声。“嘿嘿嘿！”
胡筱云辣评：“好像变态。”
姜阙闭嘴。
天黑了，姜春惭躺在床上，她住在胡筱云为她专门布置的房间里。突然她感到背后的门开了，她坐起来，是胡筱云。
胡筱云对她轻声说：“灿灿，你饿了吗？”
姜春惭摇头，“没有。”
胡筱云走进来，“但我饿了，你陪我吃点吧。”
姜春惭下了床，看见餐桌上一堆吃的，都是她之前不能吃的东西。
她下意识要拒绝，被胡筱云拉住了。
“吃吧，吃一点没事的。”
姜春惭咽了口口水，还是没忍住，点头。
“好吃吗？”胡筱云问吃着鸡脚的姜春惭。
“好吃，”姜春惭满足，“还是虎皮的，我想吃很久了。”
“那为什么不和姐姐说，怕姐姐不给你吗？”
姜春惭摆手，“不是的，是我怕麻烦姐姐。”
“麻烦什么，都是一家人！”胡筱云再往她碗里夹了一个鸡翅，豪横地说，“吃！”
“好。”姜春惭重重点头。
她吃了很多东西，感觉胃里填满了奶奶为她命名的违禁品，这些东西是家门都不能进，但没想到，她竟然一夜之间都尝了些。
“怎么样？”胡筱云看她，细心地擦掉她嘴角的碎屑。
虽然是说她吃，但现实是姜春惭在吃。
“谢谢小云姐姐，我过了非常开心的一天。”姜春惭很感激。
“没……”胡筱云话还没说完，头顶的大灯被打开。
“姜春惭……”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姜春惭认命回答：“……奶，奶……”
奶奶搬了个凳子，坐在电视机前，姜春惭和胡筱云坐在沙发上，她们没吵醒其他人。
奶奶审视的目光从她们脸上滑到了桌子的“赃物”上。
“说吧，谁买的。”
“妈，是我，”胡筱云站出来，“你要罚就罚我吧。”
奶奶没管她，一股气只对着姜春惭，“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吃这些东西。”
“嗯。”
“为什么还吃？”
“因为我没吃过，我很想试试。”姜春惭声音小了。
“等你以后完全痊愈了，你不就可以吃了吗？我是拦着你吃了吗，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奶奶站起来。
姜春惭害怕地往后缩：“我只是太想尝尝了……”
“妈，你别吓着灿灿！”胡筱云保护她。
“小云，你就没想过灿灿吃了这些会复发吗？”奶奶换了说话的对象。
胡筱云也被她吓了一跳，还是鼓足勇气回复：“妈，你一直担心灿灿会复发，一直阻止她吃自己想吃的，要是你一直这么怕着，灿灿完全痊愈是什么时候？你要是想说，都可以说灿灿身体里一直都有生病的可能性，那怎么办？一直不让她吃吗，灿灿好不容易好了，你就让她吃点怎么了？”
“……”奶奶冷漠地看她们，姜春惭躲进胡筱云怀里。
“……”姜春惭睁眼，奶奶已经回房间了。
“去刷牙吧。”胡筱云放开她。
“好。”
一早，大家都起床了，爷爷看着桌上一片狼藉。
“这是干嘛了？”爷爷不禁发问。
胡筱云从房间里出来，“我吃的。”
“吃成这样，这是多久没吃饭了？”爷爷感慨。
正在刷牙的姜春惭被呛到了，一双大手在她背上拍了拍。
姜春惭吐完泡沫回头看。
“奶奶……”
“吃饭。”奶奶说完就走了。
姜春惭心事重重，回到餐桌。
胡筱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没事的。”
姜春惭看着她点头。
但愿如此。
奶奶从厨房里出来，姜春惭疑惑盘子里有什么，盖这么严实。等到奶奶把锅盖掀起来，姜春惭呼吸一滞。
煎饺……
她昨天还没吃到的。
奶奶这是意有所指啊……
“奶奶，对不起。”姜春惭先行道歉。
爷爷吓坏了，筷子都掉了。
奶奶却很平静，“你不是喜欢吃吗，吃啊。”
她还哪敢吃，不停摇头：“对不起，奶奶，我不吃了。”
奶奶没管，把筷子她面前，姜春惭觉得吓人。
“早餐吃这么油确实不好，”奶奶开口了，“吃一次也行。”
姜春惭抬头，奶奶早就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含笑递给她筷子，“快吃吧，不吃冷了。”
她接过。
奶奶也坐了下来，夹起一个尝尝，所有人等她评价。
“好吃啊。”奶奶夸奖。
姜春惭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奶奶接受了。
吃完之后，姜春惭帮奶奶洗碗。
“你来干嘛，快出去，我来就行了。”奶奶要赶她走。
姜春惭眼疾手快拿起一个盘子，“我帮你。”
“你这孩子。”奶奶奈不过她，就这样吧。
“奶奶，”姜春惭说道，“谢谢你。”
“你这孩子就喜欢说谢谢，哪有那么多谢的。”奶奶别过身去。
“以前是我管你管得太严了，让你错过了很多乐趣，搞得你还得让别人请你吃。”
“奶奶，我不是……”
奶奶打断她，“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是想，或许我放开点，你能过的开心点。”
姜春惭愣了。
“怎么样，吃这个开心吗？”奶奶问她。
“开心，但我还是更想吃奶奶做的。”姜春惭顺势靠近。
“就你会说。”奶奶笑了。
胡筱云见她平安出来，赶紧上前询问：“怎么样，怎么样？”
姜春惭让她放心：“没事啦。”
“你奶奶接受了？”
“嗯，她说我们要是还自己吃独食不叫她，她就要生气了。”姜春惭觉得奶奶也太可爱了。
胡筱云也笑了：“哈哈，这样啊，就今天中午吧，我请大家吃大餐。”
爷爷此时耳朵异常灵敏：“好，多谢儿媳妇了。”
“你这老头，属鼠的吧，”奶奶脱了围裙从厨房里出来，“算我一个。”
姜春惭举手：“我可以吗？”
“开玩笑呢，就等你了！”胡筱云揉揉她的头。
“来，灿灿，看看要吃什么，”胡筱云脱掉外套，从旁边拿过菜单递给姜春惭，“来了北樟，就得尝尝这的火锅，真的是辣的人爽快。”
“火锅？”奶奶音量提高，姜春惭心中警铃大作。
“好久没吃了，我也看看。”奶奶也拿起菜单看起来，她松口气。
“我吃清汤的吧”姜春惭放下，“其他的什么好吃我也不知道，小云姐姐，你点吧。”
说完，她把菜单推到胡筱云面前。
“行啊，我来点，你必须要全吃光。”胡筱云轻点她的鼻梁。
“嗯嗯。”姜春惭点头。
奶奶欲言又止，最后化为一抹笑。
这家店人多，上菜很慢，好不容易上齐了。胡筱云率先抽出筷子：“我开动了。”
姜春惭调节一下锅下的按钮，锅中的汤开始沸腾。
“要不……先等锅开？”姜春惭建议。
“妈，先下肉啊！”胡筱云在一旁着急，“啊？灿灿你说什么？”
“没事。”姜春惭笑着摇头。
刚下的肉一沾到锅里的汤就立即翻滚起来，红色渐渐被吞噬，取而代之的是肉白色的浮现，上面还裹满了浓厚的汁水。胡筱云看姜春惭要动筷：“灿灿，等等，再等它滚一下。”
姜春惭放下筷子，“好。”
胡筱云先去调碟，过了几分钟她回来了，锅里大大小小已经塞满了蔬菜，不用说就知道是奶奶的杰作。
“我怕你们吃的太油了，肚子不舒服，吃点蔬菜中和一下。”奶奶事后补充。
“行吧……”胡筱云坐回原位，“现在肉可以吃了，灿灿，给。”
姜春惭碗里多了一块肉，上面还飘着热气，她夹起来吹吹，一口吃掉。
“好不好吃？”胡筱云期待地问。
“烫……”她不禁扇了扇，但还是笑着的。
“喝点饮料吧。”胡筱云把杯子给她。
“谢谢……”姜春惭抿了一口饮料，冰凉甜腻的口感立刻在口腔中溢满，只有舌床里夹杂刚才的热气。
“我们灿灿真可爱啊，”胡筱云突发感慨，“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人……”
姜春惭眼睛眨了眨，舔唇。奶奶眼睛眯成一条线：“呵。”
胡筱云觉得有事情，转头问：“妈，发生啥事了？”
“没事，”奶奶夹起一块肉，“已经快便宜了。”
“啥意思？”胡筱云问姜春惭。
“小云姐姐，你渴了吗？我给你倒饮料喝吧。”姜春惭躲开话题。
胡筱云咂嘴，“什么意思？”
“没意思没意思。”姜春惭心虚地倒满饮料。
胡筱云满腹疑惑，捻起杯子：“灿灿，你没瞒我什么事吧？”
姜春惭夹起一片蔬菜：“当然没有……了。”
胡筱云嗅到一丝不对劲：“灿灿，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眼睛就喜欢看上面。”
姜春惭收回视线：“不知道。”
“希望你没瞒我什么。”胡筱云警告。
姜春惭吃着蔬菜：“没……有。”
“那太好了。”胡筱云悠哉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