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蝶垂眸，轻声解释。“这次实属意外，那日避子汤过热，不小心打翻在地，我心存侥幸，以为一次未饮无碍，没想到竟中了。”

西梦颜诊脉完毕，是喜脉，但胎象尚显不稳，听闻姑娘害喜严重，食不下咽，这对养胎实为不利的，为姑娘开一副保胎的方药，旨在固本培元，安胎止血，并辅以和胃止呕之药，以缓解害喜之苦。”

蓝蝶苍白的脸庞展露欣喜之色，“得梦花大夫的一番话，我心稍安，我想保全此胎，大夫开药以胎儿为重，哪怕需要牺牲我自己的性命，我都愿意。”

“别再说傻话，要相信梦花大夫医术高超，定能保母子平安。”白姐宽慰，“切莫胡思乱想。”

西梦颜也安抚道：“姑娘莫忧，只要遵医嘱服药，并注重休息与饮食，胎象自会逐渐稳固，母子皆可安康。”

蓝蝶闻言，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多谢大夫，有您这句话，我便安心许多。”她稍顿片刻，又道：“若胎象稳固，必重谢大夫。”

西梦颜轻笑一声，摆手道：“姑娘言重了，只为姑娘早日康复。”言罢，她便开始细心地记录病情，准备开具药方。

“你我年岁相仿，若梦花大夫不嫌弃，日后唤我蝶儿姐姐即可。”蓝蝶语气亲切。

“蝶儿姐姐安好。”西梦颜福身行礼，“那姐姐以后便唤我花花妹妹吧。”

白姐含笑：“都是自家姐妹，都是我的乖女儿。”

西梦颜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彼此关系骤然拉近许多。

蓝蝶眸底含笑，白姐惊喜发现，“你们二人这模样与身段，颇有几分相像，若施以一样的装扮，还真是难以辨识。”

西梦颜与蓝蝶相视一望，细细打量彼此，竟真的颇为相似。怪不得二人初见之时便觉亲近，原是缘分不浅。

西梦颜书写药方：“此方为安胎止血、和胃调气方，其中，阿胶、熟地黄可安胎定志；艾叶、续断有助于止血和稳定胎象；生姜和砂仁可和胃止呕，改善食欲；当归、白芍有助于调理气血，平和内外。”

蓝蝶不住的点头，夸赞道，“我就说，评判一大夫的医术水平，不能对年龄和性别有偏见，花花妹妹一开口，我便深深信服，心中倍感踏实与安心。”

白姐得意，“可不是，咱们也是听杭州城的有去过药谷村的友人夸赞梦花大夫的医术高超，慕名去请的梦花大夫，而且还是汤神医的关门女弟子，尽得师传精湛医术，特别是对女子的疾病诊治和经络调理，年纪轻轻已经习得一身医术，着实令人钦佩。”

面对二人之连番赞誉，西梦颜不禁脸红，心道这些宣传或有夸大之嫌，原是为了招揽病患、打出名号并让患者信服其医术。有时对外宣传或会言过其实，未料自己竟已声名远播，如此盛名之下，反觉心虚。西梦颜只得谦虚地道：“过誉了，实不敢当。”

随后，西梦颜嘱咐蓝蝶好好休息，便同白姐出了屋，下楼来，只见白日里并没有什么客人，白姐解释，客人一般都是晚上来，白姐带她四处走动，熟悉一下楼里的环境。

下来四楼，远离了楼梯口两名侍卫的视线与听闻距离，白姐方对西梦颜嘱咐道：“蓝蝶腹中的这个胎儿，其恩客能否认可尚属未知，无论结果如何，蓝蝶有孕之事，唯我们三人知之，须对外保密。”

从白姐的讲述中，西梦颜得知蓝蝶的恩客是一个身份显赫、背景神秘之豪贵人物，许诺待时机成熟，定来接她离去。

自接待恩客之夜起，蓝蝶便未曾再委身于他人。醉香楼之规矩，只卖艺不卖身，姑娘们皆会择一人为己赎身，而后委身相随。

蓝蝶有孕之事，这个楼里只有白姐和西梦颜知晓，再无他人得知，也不会令外人知晓。

蓝蝶已被恩客赎身，其身价不菲，其恩客更将醉春楼四楼之所有房间尽皆包下，并付以银两，托付白姐照料蓝蝶姑娘的日常饮食起居。

此外，那恩客还留下两名武艺高强之侍卫，一名程九，一名程十七，分别驻守于四楼楼梯口与寝室之外，以确保蓝蝶之安危。

依蓝蝶的心意，此子定要保住，她现在害喜严重，吃什么都吐，很忧心腹中胎儿的安康，白姐也只得同意保住这个孩子，但大人的康健也同等重要。

白姐介绍，醉香楼的前身是小巷，对面是同行万花楼，醉春楼的后身是一条蜿蜒的小河道，恩客们可以坐小船直接从后门进来，极为便利。

“咱们这儿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有的被赎身后，做了富商或者官宦人家的妾室，她们多出身贫寒，有的是家中无力抚养，有的是遭逢灾荒被遗弃之孤女。”

“我从全国各地挑选容貌出众之女子，购入楼中，予以锦衣美食，并加以严格调教，自此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杭州城云集了各地的盐商，他们财富丰厚，尤爱江南美女，故常来此地挑选佳丽。

白姐善会调教楼里的姑娘，安排妆容、形体、仪态、风度、习文艺、丝竹与歌舞等功课。

训练姑娘们声音之美，仪态之雅，使之歌喉婉转，舞姿曼妙。

姑娘们在醉春楼里，经白姐教诲，方知凭美色可以换取世间更多的东西，对自己的未来，最大的希望莫过于嫁入富贵之家，无需为银两烦忧的生活。

姐妹们都用心学艺，丝竹管弦，艳歌妙舞，色艺双绝，令恩客们拜倒于石榴裙下，心甘情愿的在自己身上掷金以求欢。

若能遇一良人，能为自己赎了身，便是天大的福分，像她们这般低微的出身，不求明媒正娶，也不配八抬大轿，但求一顶小轿抬入高门大户，得以安身立命，已是心愿足矣。

最好的人生结局，是生个一儿半女，待将来人老珠黄时，主子能看在孩子的情分上妥善安排己身，不至始乱终弃或被低价贩卖。

逛了一遍醉春楼，漫步言谈间，白姐为梦花安排住在二楼东侧末间，恰与胖美为邻。

白姐希望西梦颜可以留下暂住一段时间，待蓝蝶胎象稳固了，再归医馆，“诊金先行支付。”白姐行事爽利，一张银票径置西梦颜手中，“烦请梦花大夫多加费心，待蓝蝶身体康复，再行重谢。”

白姐又言：“蓝蝶现在这身份，若有差池，恐难向其恩客交代其去时的嘱托，此系性命担保的。”说罢，拭去额头涔涔冷汗。

“我定会竭尽所能，悉心诊治。”西梦颜也不敢怠慢，方才诊脉后，稍具底气与信心去为蓝蝶诊治，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唯其曾跌倒，动了胎气，又因害喜难以补充营养，所以，西梦颜计划先自行诊治以观其效，如果疗效欠佳，则须求助于师父支援了。

西梦颜在醉春楼的日子开启，每日精心调制汤药，看着蓝蝶饮下，诊脉以察其身体康复情况，幸得药石之功，蓝蝶下隐流血已止，害喜的症状也减轻，可以吃下去点有营养的食物，体重渐增，身体日渐康复。

待体力稍复，每日治疗之余，蓝蝶不忘在寝室中传授梦花舞蹈的要领，白姐这时候也会过来陪同指导。

醉春楼共四层，站在楼后身三层的露台上远眺，城区的景色尽收眼底，河道对岸驻扎的守城驻兵的营地历历在目，每日清晨即能听到他们训练的口号声，不堪其扰。

年轻士兵正值血气方刚、精力旺盛之年，每日晨曦未露，天边刚泛起淡淡的鱼肚白，守城驻兵们已纷纷集结，开始了每日的晨练。

他们训练有素、精神抖擞地列队过桥，穿街走巷跑操兼巡查街巷治安，随跑随喊口号，他们的声音在清晨的宁静中显得格外嘹亮，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唤醒。

特别是路过这条烟花柳巷的时候，口号声更是喊得格外卖力。

楼里的姑娘们多日上三竿才起床，因夜间歌舞至深宵，晨起困难，守城驻兵来跑操，高昂的口号声会直接将人从睡梦中揪醒，精神有些崩溃。

白姐原打算叫姑娘们于此时早起，站在露台上招揽生意，以吸引过路官兵之目光，但是事与愿违，姑娘们晚上睡那么晚，让她们这么早起来，简直要了她们的命。

这日早上，西梦颜忽被隔壁急促的敲墙壁的声音惊醒，这是胖美让她过去的暗号，抬头看窗外，天色初明，仅见鱼肚微白。

二人房间相隔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帘，其后掩映着一隔扇门，西梦颜轻推画帘，隔扇门悄然开启，径直来到胖美的房间。

屋内没有见胖美的身影，惟见床角一团被褥发着抖，“救命”的声音从被子传出。

“不要怕，我过来了。”西梦颜靠近那团被褥。

那一团抖了抖，“嗯嗯嗯”是胖美颤抖的声音。

“你不嫌热吗？”西梦颜欲走近拉开被褥。

此时，忽闻滋滋冒气的声音，寻声查其源，“什么响声？哪里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