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后,顾知庸几人又被分到了一个房间。
这小白楼有东西两楼,中间是一条长廊,东楼是他们这些人住的地儿,西楼则是用来交易的场所。
顾知庸几人爬到六楼,走廊上只有零星几个人,他们在看到顾知庸几人的一瞬间,眼神里或麻木,或同情,或嘲弄……
顾知庸对上他们的视线时,他们大多数都会选择低下头,躲避开几人的眼神。
只有一个人,一个beta,他直直地盯着几人,一眨不眨。他额前的刘海已经很长了,长到有些遮眼,但即使这样,也不难看出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是月牙眼,如果笑起来定会很好看,让人沉迷的
可它此时却没有任何光彩,空洞得像个木偶。
突然,他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可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
一股糟糕的情绪在顾知庸心里升腾。
果然,beta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跳了下去。
不好。
顾知庸猛地冲上前去,危急关头,抓住了beta的胳膊。
傅唯琛和许文远也赶上前去帮忙,傅唯琛扶住顾知庸的腰,免得他摔下去,许文远想去拉beta的另一只手,可他心存死意,又怎么能让许文远拉住呢?
许文远只好和顾知庸一起抓着他的胳膊。
“松开我。”他没有丝毫想活下去的意思,不停地挣扎着,嘴里一直让顾知庸放手。
“你在说什么屁话,赶紧给我上来。”许文远怒骂道。
许文远的话刺激到了beta,他崩溃大吼道:“你知道什么。”
说完,他突然掏出一小截刀片,对着顾知庸的胳膊划了一下。
顿时,鲜血直流,晕染衬衫上,白与红的强烈对比,刺目而鲜艳。
顾知庸脸色突变,但他还是死死拽着beta的胳膊。
那个beta见如此顾知庸都没松手,一时愣了愣,忘了挣扎,手里的刀片也因此滑落。
顾知庸抓住时机,一鼓作气将他拉了上来。
【积分到账,一年】脑中提示音响起。
傅唯琛拉过顾知庸受伤的手臂,面色阴沉,他撕开顾知庸的袖子,缠住伤口然后打了个结。
beta在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掩面痛哭起来,口齿含糊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弄伤你……”
走廊里没有其他的声音,只有beta压抑的哭泣,那哭声中藏着诉不尽的苦楚。
听得让人踹不过气来。
原本生气的许文远此时也噤了声,一个人得在多么绝望多么无助的时候才会去寻死啊。
说到底他也是受害者。
都怪那些天杀的家伙,许文远攥紧了拳头。
慢慢的,beta的哭声越来越小。
见他哭得差不多了,傅唯琛半蹲下去,平视着beta,把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beta抬起头,眼眶里还蓄着泪水,他无声地看着傅唯琛,默默地流泪。
傅唯琛心里一阵疼痛,跟针扎似的,他没有犹豫直接抱住了beta,beta比他看上去的还要瘦,薄薄的皮肉贴在骨头上,和纸片一样,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把他折断。
beta应是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温暖单纯的拥抱了,他埋在傅唯琛的肩膀里,泣不成声。
眼泪多得打湿了傅唯琛的衣服,渗进他的肌肤,凉凉的,傅唯琛轻轻地拍了拍beta的背,小声跟他说了句什么。
在听到的瞬间,beta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沙漠里行人找到了水源一样,他颤抖着抓住傅唯琛的手说:“真的吗?”
“真的,所以,活下去,好吗?”
beta又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嗯…嗯…我会好好活下去的,谢谢你们。”
傅唯琛把纸巾塞进他的手里,他这次没拒绝,握得紧紧的。
傅唯琛起身说道:“走吧。”
这个小插曲给几人带来了不少的冲击,他们沉默地进了自己的宿舍。
刚进宿舍,傅唯琛拉着顾知庸就往厕所走,他小心地解开刚刚打的那个结,脱下顾知庸的衬衫外套,生怕碰到伤口。
刚刚beta的那一下是铆足了力的,因此顾知庸的伤口有些深,触目惊心,傅唯琛的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眉头久久未能舒展。
傅唯琛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地打开水龙头,捉住顾知庸的胳膊,不断冲洗着伤口。
看着水流冲在伤口处,傅唯琛眼底发酸,咬着唇忍着泪意。
突然,顾知庸感受到有什么滴在了他的手臂上,不是水,他定睛一看,是傅唯琛。
他在哭。
顾知庸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掰直了傅唯琛,看着他发红的眼眶,顾知庸的心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样,疼痛难忍。
这是顾知庸第一次傅唯琛哭,看上去是如此脆弱。
他双手捧上傅唯琛的脸,试图用柔软的动作擦拭傅唯琛的泪水,但他的指尖却忍不住地颤抖,语气也透着紧绷:“别哭,我一点都不疼。”
顾知庸的安慰一点作用也没有,傅唯琛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的,眼周泛红得厉害,看起来好生可怜。
傅唯琛死死咬着嘴唇,无声地流泪。
“松开好不好,别咬了,要咬就咬我。”顾知庸想去碰他的唇,让他别咬自己了。
许是很久很哭过了,傅唯琛情绪来得太过汹涌,怎么止也止不住,脸上都是斑驳的泪痕。
顾知庸怎么擦都擦不完,反而越擦越多,他叹了口气,干脆把傅唯琛拥入怀中,力气之大,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
顾知庸感受到他那有些瘦削的肩膀不停地抽搐颤抖着,颈间晕开的湿润一下下烫进他心里。
他蹭了蹭傅唯琛的发顶,安慰道:“哥哥,想哭就哭吧,但是别咬嘴唇了,会痛的。”
傅唯琛靠着顾知庸的肩膀呜咽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他,顾知庸不会来这里冒险。
傅唯琛这一个月神经一直紧绷着,看到顾知庸来这里后,更是每天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他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了。
顾知庸的伤只是催化剂而已。
“哥哥别讲这种话,我来这里是我自愿的,哥哥不需要自责,要怪也应该怪我,是我不听话,明明说好和来福一起在家等你的,是我食言了。”顾知庸一下一下地摸着傅唯琛的后脑勺,给人安全感十足。
感受到这片刻的温暖,傅唯琛逐渐平静下来,他推了推顾知庸的胸膛。
虽然不舍,但顾知庸还是松开了他。
对上顾知庸的眼神,傅唯琛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大概是觉得这么大人了还哭得如此狼狈,有些羞愧。
他捧起水迅速洗了个脸,冲掉了脸上的眼泪,转身跟顾知庸说:“把这件事忘了。”
刚刚哭得太厉害了,傅唯琛的声音都哑了。
“哥哥怎么这么霸道?”顾知庸调侃道。
傅唯琛又是面上一热,刚刚被凉水压下去的热意,又有些上来了。
傅唯琛觉得眼下这个气氛有些奇怪。
“你出来,给你处理伤口。”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落荒而逃。
顾知庸无奈低头又痴眷地低头笑出声。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许文远,看着傅唯琛红着眼眶,一副挨了欺负的样子出来,心里顿时疑惑不已。
他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试图看出些什么。
傅唯琛打开行李箱,找出医药箱,指了下椅子,让顾知庸在这坐好。
傅唯琛拿出碘伏给顾知庸伤口消毒,动作小心翼翼的,轻得不能再轻了,他关心地问:“疼吗?”
“疼,可疼了。”顾知庸可怜兮兮地说。
许文远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我见过酒精疼的,这碘伏什么时候也疼了?”
顾知庸冷淡地瞪了他一眼,许文远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没见过这么会装的alpha。
傅唯琛也觉得顾知庸这话应是有夸大的嫌疑,但还是靠近了些,一边吹一边消毒。
看着傅唯琛那掩不住的关心,顾知庸觉得这伤受得真值。
消毒完毕,傅唯琛拿出绷带给伤口包扎,还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好了,伤口注意不要沾水。”傅唯琛不放心地叮嘱道。
“知道了。”
……
晚上,顾知庸睡不着,突然听见床下传来傅唯琛细微的声音。
顾知庸利落地下了床,来到傅唯琛的床边。
许文远还在睡,顾知庸不好开灯,他只能借助月光查看傅唯琛的情况。
傅唯琛双眸紧闭,眉头皱成一团,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紧紧地拽着被子,不安极了。
怎么睡得这么不安稳。
顾知庸曲了曲手指,轻轻地抚平了傅唯琛的眉头。
他想把傅唯琛的手收进被子里,碰上的瞬间,却被他牢牢抓住了。
傅唯琛力气不小,顾知庸不好掰开,也怕不小心弄醒他,只好作罢。
他用另一只手给傅唯琛提了提被子,又仔细掖好被角,然后坐到他的床边,反握住他的手。
如果能一直牵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