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温煦之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蛋糕很好吃？”

夏林猛然反应过来这话似乎有歧义，慌慌忙忙地解释道：“不、不是，我是说，那块蛋糕，小朋友们都说很好吃，我自己尝不出味道……”

一个fork在cake面前多次强调蛋糕好吃，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是别人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被扭送进监管局了。

空气中弥漫着的咖啡香味让他心虚不已，尤其是那个没进化完全的大脑，越是强迫他不要去想，鼻尖嗅到的香气就越是清晰，颈间刚戴上没几天的抑制器也躁动起来，伴随着滴滴的电子音效闪起了红灯。

越描越黑的夏林心里只能绝望地想：他一定更觉得我心怀不轨了。

温煦之挑眉，微微起身拉开了点距离，警告指示灯也恢复了绿色。

感受到对方的远离的动作，夏林慌乱的大脑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下意识伸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别……”

温煦之的视线从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缓缓移到了对方惊慌失措的脸上，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他需要做些事缓解一下。

夏林张大眼睛僵硬的看着那张逐渐逼近的脸，直到唇齿相依的触感将他惊醒，香甜的气息泼洒在舌尖，温软的刺激着他沉寂多年的味蕾。

这是不对的，不应该这样。

坚守岗位的抑制器检测到异常数据，严格的发出红色预警。

快推开他，快停下来。

混乱的大脑用仅剩的理智发出警告，挣扎过后他最后选择闭上眼睛，用颤抖的手牢牢抓住了面前的人。

别离开我。

尽管我那样自私。

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温煦之终于在抑制器的指示灯逐渐暴躁的时候放开了夏林，他用拇指抹去少年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珠，温声说道：“接电话。”

夏林呆兮兮地看着他，缺氧导致大脑晕乎乎的，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将胸膛震碎，逐渐回过神来才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

他手忙脚乱的去拿手机，连来电显示都没来得及看就接通了，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有点耳鸣，怪不得刚才根本没听见手机铃声。

“喂……咳咳，”夏林一开口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你好。”

对面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温煦之是不是在你旁边。”

对方很笃定地把问句用陈述句的语气说出来，根本没给他否认的余地。

夏林不敢抬头看温煦之，只能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是……”

对方接着说道：“刚才你的抑制器短时间内发出两次c级预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无法控制自己对cake的欲望，需要被监管局管制。

夏林咬了咬唇，低声说：“我知道，程组长，抱歉。”

程律：“你明天需要来监管局一趟接受测评，还有温煦之，让他一起过来。”

夏林一愣：“他也要去？”

程律：“嗯，我有事需要他帮忙。”

夏林看向对面的温煦之，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对方显然也听到了通话内容，然后朝他点了点头。

夏林：“好的，我们会过去的，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然后传来程律严肃的声音：“我建议你暂时先离温煦之远一点，他现在……”

温煦之凑到夏林耳旁说：“程律，我听得见。”

“……情绪不太稳定，注意安全。”程律丝毫没有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平稳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夏林：“？”

难道不是温煦之的处境更危险一点吗？

温煦之“啧”了一声，捏着夏林的脸说：“你怎么看？害怕吗？”

夏林被他掐红了脸也不躲，只是不敢直视温煦之的眼睛，低声说：“我只怕会你赶我走。”

他一只手揪着温煦之的衣角揉搓，无意识地小动作泄露了他紧张地情绪，他嗓子发紧：“温哥，我骗了你，对不起……”

夏林曾以为只要自己不暴露fork的身份就能一直待在他身边，现在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天真，平日里被自己刻意无视的内疚感一下子全涌了出来，陷入自我谴责的fork觉得自己就像那个监守自盗的小偷，如今在温煦之温柔的目光中无处遁形。

羞愧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夏林沙哑的声音开始颤抖：“对不起……即使这样，我还是想留在你身边……温哥对不起……”

我怎么……这么卑鄙？

到了这种地步还在奢望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怎么又哭了，小傻子，”温煦之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轻柔地帮他拭去泪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还需要说什么吗？

夏林心里委屈地不行，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就因为倒霉的分化成了fork所以不得不承受那种无法坦然面对心仪之人的愧疚感，小心翼翼的爱慕也只配藏在狭小阴暗的房间里不见天日，一旦宣之于口，就会像丑陋的怪物曝晒在阳光之下，被别人惊恐厌恶的眼神慢慢凌迟至死。

怎么会有人能接受一个随时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人呢？

越想越难受的夏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少年哽咽着说对不起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犯了错的可怜小狗，生怕下一秒就被残忍的遗弃。

温煦之沉默半响，将夏林半揽进怀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知道了，不赶你走，不哭了好不好？”

听到这话，夏林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他，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温煦之的视线扫过他脖子上的电子颈环，温柔地说：“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所以不会赶你走。”

然后在夏林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那么，下一个问题，那天你去捡那把刀，是不是想帮我顶罪？”

夏林身体一僵，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温煦之脸上依旧是那副和善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却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绞尽脑汁地试图掩盖事实，但对方并没有给他编借口的时间。

温煦之微微一笑：“事先提醒你一下，骗我的机会你已经用完了，如果你很想知道有什么后果的话，可以再试试。”

夏林只好将一肚子瞎话咽回肚子，怯怯地点了点头：“……是。”

温煦之笑容加深，拿纸巾给他擦脸的动作改为捏着他的脸颊扯，笑眯眯地说：“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啊。”

夏林脸颊被捏疼也不敢动，这件事确实是他不对，只能含糊不清地继续认错：“对不起，我几……知道错了，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温煦之满意地收手：“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认错态度良好，所以就饶你一次。下次再敢犯混，看我怎么收拾你。”

夏林悄悄松了口气。

温煦之摸了摸他泛红的脸颊，凑过去低声说：“这是你乖乖听话的奖励。”

温热柔软的触感印上脸颊，一触即分。

夏林肯定自己的脸现在一定更红了。

第二天一早，监管局的接待室里。

程律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人说：“你怎么也在这？”

笑出一颗小虎牙的少年指了指房间另外一边的两个人：“我陪他们来的。”

程律不在理会笑容灿烂的唐辛，转头朝温煦之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对夏林说：“跟我来吧。”

夏林下意识看向温煦之，对方朝他温和的点点头：“去吧，别紧张，我们在这等你。”

夏林深吸一口气，焦虑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然后跟着程律一起去做评估了。

留下温煦之和夏林在接待室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不一会儿，接待室的门被敲了敲，庄怀智推门而入，笑着说：“他们可能还要一会才结束，我陪你们聊聊天？”

温煦之微笑：“我说不需要你会走吗？”

庄怀智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很欠揍地说：“不会。”他殷勤地给两人倒满水，很自来熟的招呼唐辛，接着说：“别紧张，就是随便聊聊。”

温煦之有些懒得搭理他，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啰哩巴嗦的客套话：“想问什么就直接问，不要拐弯抹角。”

唐辛眨巴着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识趣地举起手：“你们聊，我去下洗手间。”

庄怀智尴尬地轻咳一声目送他关门离开。

温煦之：“到底什么事？”

庄怀智往后靠在沙发上椅背上，长舒一口气说：“煦之，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你分辨fork的方法是靠对方的眼神对吗？”

温煦之看他一眼：“其实就是一种直觉，我没有办法形容。”

庄怀智：“那你能分辨出哪些fork是‘开过荤’的吗？”

温煦之捏了捏食指关节，这是他思考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有点难，你说的‘开过荤’有具体的标准吗？比如……味觉的恢复程度之类的？”

Fork不是随随便便吃点啥都能恢复味觉的，根据已有数据记载，每个fork恢复味觉需要食用的cake部位和进食量都不一样，如果食用的份量不够是无法彻底恢复味觉的，大众比较普遍的认为是，极限情况下fork最多完整的吃下一整个cake就能恢复味觉。

这种涉及人体的研究面临着各种伦理问题，所以一直被各国明令禁止。

但是私下有没有偷偷研究那就见仁见智了。

比如其实监管局就一直有在道德边缘小心翼翼地试探。

监管局自成立几十年以来，所有的研究数据不光是从非法分子那里搜集的，其中有很多绝密项目是连他和程律都接触不到的。

总之，以目前的研究结论来看，fork是绝对不可能在不伤害cake的情况下彻底恢复味觉的。

温煦之的表达方式很委婉，但庄怀智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庄怀智立刻坐直身体问：“你真的能分辨出来？到哪种程度？”

温煦之的手指关节发出“啪嗒”一声脆响，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看不清表情：“以前那些……fork，我能感觉出来的有两个。”

庄怀智已经记不清有多少fork栽在他手里了，但是他记得，那些人里真正意义上开过荤的，确实有两个。

他沉默了许久，温煦之也捏着手指发呆，休息室安静的仿佛没有活人存在。

庄怀智心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从学生时代到现在，他们认识少说也有十几年了，大家都长大了，都忙着过自己的生活，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再加上程律有意无意的疏远，他以为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这人在想什么了，但是现在又恍惚觉得，他似乎还是和十几年前无话不谈的时候一样，丝毫没有变。

“算了，”庄怀智突然笑出声，看着抬起头风轻云淡的温煦之笑叹着摇了摇头：“反正说出去也没人信，我就当不知道好了。”

温煦之看他：“你确定？如果让你上面的人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庄怀智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他们不会知道。”

温煦之挑眉：“哦？”

庄怀智一挥手：“本来我就是随口问问，就算你能分辨出来谁吃过人又怎么样？你是探测仪吗？说谁是谁就是？又不能当呈堂证供，私底下说着玩而已，谁信谁是傻子。”

温煦之轻笑着松开自己的手指：“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会被你们关起来当标本研究，吓死了。”

“我呸，”庄怀智翻了个白眼：“你这一肚子脏心烂肺还有怕的时候？”

温煦之赏心悦目的皮囊温文尔雅地端坐在沙发上，温柔的笑了笑：“说正事吧，你们在怀疑谁？”

庄怀智放下水杯说：“李安和陶欢。你见过他们两个人，有感觉那里不对劲吗？”

温煦之回想了一下说：“都不太对劲。”

庄怀智一下子来了精神：“哪里不对劲？”

温煦之：“他们对我兴趣不大。”

庄怀智：“……”

庄怀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