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桐睁开眼，只觉得一阵眩晕，昏昏沉沉的。他想翻个身，可浑身的酸痛让他难以做出大动作，大腿根更是像被过度弯折过后的木偶一样，无法动弹。他皱着眉抬手摸了摸身侧，谭时渊还在身边。

童桐扭过头去，谭时渊的脸离得很近。童桐从没见过他眉头这么舒展的时候，整个人柔软了很多。他一只手放在脸侧，呼吸平稳，看样子睡的还沉。

昨天太投入，导致结束时已经两点，一个多小时的有氧运动让人精疲力竭，童桐嘴上说着等他缓会儿去冲个澡，结果没过两分钟便昏睡过去。谭时渊索性也一起睡了。导致昨晚留下的余温此刻还淡淡地环绕在屋子里，而被子底下的两人更是“坦诚相见”。

可惜了新买的睡衣，还整齐地躺在衣柜里毫无用武之地。

童桐把手指滑进谭时渊的手中，脑袋斜蹭过去。童桐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谭时渊还是被吵醒了，他睁开眼，直直地看着童桐，像是还在梦里。

“吵醒你了？”童桐轻轻地说。

谭时渊还是看着童桐，忽然眨了眨眼睛，眼中才变得清明起来：“没有，该醒了。”

“别起床。”童桐也不管身上疼不疼了，用腿缠上谭时渊的腿，把人紧紧往自己身上贴。“嘶......”童桐只觉得大腿根咔吧一下，整个人僵住了一秒。

谭时渊忙扶上童桐的腰说道：“慢点，第一次可能不是很舒服，怪我。”

“没有，就是腿有点酸。”童桐小脸一红，“我喜欢你昨天那样。”

哪样？就是像饿了三天的野狼看见猎物差点把衣服扯了那样。不得不说，昨晚之前谭时渊在童桐心中还是温润又沉稳的哥哥，怎么关了灯就变这么野了？

童桐一闭上眼就想起昨天，野蛮的声音和暧昧的气味，还有皮肤蹭过的触感，童桐光是想想就精神起来。

谭时渊也感受到了，他笑了笑，捧起童桐渐红的脸亲了一口，把手伸进被子里。

童桐最后是巴在谭时渊的后背上去冲的澡，水都打开了才不情愿地从他身上下来。

“我怎么觉得咱俩像偷情似的。”童桐说道。

谭时渊像是被吓到一样歪头看着童桐。

“哈哈哈，开玩笑呢。还当真了。咱们可是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了呢。”童桐看谭时渊的表情觉得好笑。果然正人君子一点儿都听不得不好的字眼。

谭时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回答：“哈哈，是啊。”

“我是的意思是，大家看到的你和昨天的你，一点都不一样。”童桐脑袋顶上淋着热水，头发贴在脸侧，垫脚在谭时渊耳边说，“昨天的你，只有我知道。”

谭时渊给童桐擦身子的手停了下来，他握住童桐的胳膊把他拉开，脸也别过去：“转身。”

童桐听话地转过身去，谭时渊又开始帮他往后背上擦泡沫。

“你觉得我有那么好吗？”谭时渊突然问道。

“当然了。”

谭时渊笑笑：“我又老又阴郁。不像你，年轻、有活力、有一群爱你的家人朋友。和我在一起，时间长了你不怕变得不快乐吗？”

童桐没有反驳他。他确实觉得谭时渊总是不快乐，好像心里一直沉甸甸的。童桐的生命力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的家人，总是积极，好像人生的一切都尽在掌握，好像人生都很简单，任何问题都可以被解决。

童桐觉得谭时渊的气质很迷人，像是深渊一样让人止不住地想要深入。但现在不一样了，童桐想让谭时渊快乐。

“你怎么不觉得也许是你被我影响呢？”童桐转回来，抱上谭时渊：“你可不可以，让我知道你的不快乐？”

谭时渊自己都说不清。那并不只是不快乐，是愤怒，无助，失去希望，是信仰崩塌，无依无靠，那是一种生活。

“我们要在现在讨论这么高深的话题吗？”谭时渊笑笑。他又逃避了。

他又不开心了，童桐能感受到。他抬起手，附在谭时渊的脸侧：“没关系，我会等你。”

童桐气哄哄地回到自己工位上。懊恼地解锁屏幕，点开跨部门合作申请，用力地敲打着键盘。

“怎么了？”小欣转过来问道。

童桐呼出口气，气已经消了大半，小声回答道：“刚才我又去技术部问题调配人手去二院的事。明明周一说好的转天就有人，结果刚才跟我说派去干别的了。让我老老实实地去公司系统上申请跨部门合作。”童桐把“老老实实”四个字说得极慢，“他们什么意思？说咱们项目搞特殊？更过分的是，还酸溜溜地说我榜上大医院。什么意思？”

“啊？”小欣惊讶道，“技术部是怎么了？吃火药了？”

“谁知道。”童桐认命地写着申请，“先把申请写了堵住他们的嘴，等下午线上会议的时候再说。”

“对，反正今天线上，老大和张教授也参加。咱们直接对线。”小欣煞有其事地说，“不过我确实听说，技术部那边曾经传闲话，说咱们部门都是关系户，资源广，所以大老板特殊关照咱们。”

“这都是哪传出来的？”

“我看就是编的。看咱们没事就有福利发奖金，眼红呗。”

童桐眼睛瞟到小欣旁边工位的同事正偏头朝向自己那边，便提醒道：“算了，别说了。”

童桐去小卖部买了杯咖啡，便找了个空房间等着开始线上会议。但是祸不单行，童桐没有先等来谭时渊，等来的却是技术部的人。

“小童啊。”那边的声音传来。

童桐忍住马上要翻起来的白眼，喝了口咖啡。可没想到那边还是不依不饶继续说：“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给你使绊子，只是工作要按规章制度，你要来我们部门要人办你们部门的事，难道不应该先申请吗？你也别生气，按照流程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童桐压住怒火，客气地回道：“有什么话会上说，这马上就开始了，也不急在一时。”

那边一拳打在棉花上，瞬间哑了火，直接关了静音和摄像头。正说着，谭时渊、张教授便进了会议室。童桐见了谭时渊，嘴角抑制不住抬起来，他想起两人刚刚度过的周末，在沙发上，床上，在餐桌旁共进晚餐......一种像在偷情的刺激感让他汗毛直立，碍于张教授在场，童桐还是把摄像头暂时关闭。他拿出手机，给谭时渊发了条微信。

又见面了，男朋友。

下午好，男朋友。

一行字像搔在童桐耳朵上，让童桐不得不深呼吸才能平复下来。

老大作为最后一个进场的成员，一上来便连连道歉，什么刚和某院某教授开完会云云。张教授笑着听完他的一堆理由，好像并不是很介意。技术部倒是又找到机会酸了老大几句。好在老大已经是老油条了，打着哈哈把话圆了过去。

“那我们今天就简单汇报一下研发的进度吧。”张教授开场，会议算正式开始，就连人在外面的老大也打开了静音，生怕影响谭时渊的汇报。

童桐也拿着笔记本，把谭时渊的画框放到最大，说道业务就快速记下，说道专业就写写画画，不一会儿一页纸上的边缘就已经爬满了一个个神似谭时渊的小人儿。

老大在张教授点评结束后，拍马屁似的附和了几句，谭时渊和张教授一个冷脸一个笑脸，总之看起来对老大的赞扬并没有太大波澜。

“谭医生还有什需要我们协助的吗？”老大最后问道。

“确实有。”谭时渊倒是一点都不客气，“这周仪器再次在检测时自动重启，导致病人检查时间拉长。我上周已经和技术部联系但很不凑巧技术部人手不够没办法来院里进行调试。不知现在是否有空闲了。”

童桐接上说：“确实是这个情况。谭医生上周在和技术部沟通后特意和我说让我留意一下。但从上周到今天，技术部一直调不出人手。我想着毕竟是直接面对患者群体的仪器，为了患者的就医安全和效率考虑，还是应该优先解决这个问题。”

要说童桐没想当场下技术部面子确实是假。童桐说完，心里的气顺了不少。果然那人被激起了火，口不择言道：“小童，这话不能乱说。咱们今天已经说过了，跨部门需要先提交申请，我们按照公司流程工作，怎么在你嘴里成了不为患者的就医安全考虑了？”

“二院和和岸的合作本就跟公司内部跨部门工作性质不一样，这是大老板也认可的。”童桐此刻倒是稳如泰山，只要在理，童桐还是相信大老板明辨是非的能力，“首先，在谭医生提出问题的时候，技术部应该给出明确答复。就算当时人手不够，也应该告知什么时候有人，怎么保持联络等等，而不是含糊其辞，这有违本公司服务的准则。其次，这周初明明和我约定好转天又反悔，这也不符合合作准则所提倡的契约精神。其他的，在这里我不多赘述，希望你能够及时和部门领导沟通，尽快解决谭医生的需求。”

童桐说完，也不管大家表情是红是黑，便马上静了音，留给老大处理。

没想到老大还没开口，那边就像要撕破脸了一样，开了麦直接对线：“童桐！你别仗着有靠山就欺人太甚，你，还有你们产品部......谁不知道你们背后都搞什么小动作......”

童桐一头雾水，心想我们搞什么小动作了？难道老大背着他们干坏事了？

“......公司给你们投钱是因为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光我们技术部，其他部门也都这么想。和岸留不住你们这尊佛......”

这时连老大这样没黑过脸的人，也都咬紧了牙不说话了，那人还说个没完。童桐甚至怀疑这人已经提交辞职信准备滚蛋了。

“请你闭嘴。”电脑里传来谭时渊带着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童桐吓了一跳，连忙看向电脑屏幕。只见不光他，老大和张教授的表情也僵着，怕是都没想到谭时渊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我们自己......”

“把你的嘴放干净。”谭时渊声音大了起来，“别再从你嘴里说出来关于童桐和他们部门的话。”

老大终于关上了静音，马路上的车声传来，缓解了下紧张的气氛。“那个......不好意思啊张教授谭医生，这可能是我们公司内部的问题，让您看笑话了。要不我们今天先到这，仪器问题这周保证解决，我们保持联系哈，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