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莱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都出去，门关上。”

休息室顿时安静下来，蒋莱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看他魂不守舍地喝了半杯，温柔下来，缓声说：“我知道你累，突然有了热度，工作冒出一大堆，变化太大了一下子适应不了。”

“前女友结婚了，奶奶的葬礼没能回去，抽根烟都被粉丝骂半死......压力很大吧。”

徐佑低头不吭声，吸了下鼻子，闷闷说：“可是应酬那些人真的很烦。”

“要往前走就得顺应圈子的规则，等你够强大，自然有话语权，接受不了你就躺平做个普通人，人不能既要又要。”

她柔声说：“妈妈生病拿不出的钱的日子忘了？”

他眼睫一抖，垂得更低了。

蒋莱拍了拍他的手背：“忙完这段时间，给你放假。”

她从包里拿出一瓶酸奶，放在他面前，站起身离开。

手腕一紧，被人抓住，蒋莱回头，徐佑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带着鼻音说：“姐，谢谢。”

周周站在外头等，没两分钟，就见蒋莱气定神闲地走出来，徐佑低眉顺眼跟着出来，叫上经纪人和助理，乖乖去应酬了。她像会魔法一样。

“谈好了？”

周周寻声看去，从外头走来一位女子，乍一眼看去没啥特别，但她自有一股气韵，温柔大气，尽敛锋芒，让人忍不住看第二眼、第三眼。

蒋莱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交流只有她们自己懂的内容。

当年蒋莱刚出道就小火了一把，新人里的佼佼者，年轻气盛，欲望全写在脸上，结果得罪了公司一姐，处处被打压。

夏璨要签她时说得天花乱坠，遇到麻烦却不怎么管她，由着她自己面对，吃尽苦头。

蒋莱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和夏璨大吵过几次，觉得被她坑了。

后来事业好转，慢慢理解夏璨，她那时能力有限，却心比天高，夏璨是看好她的，确信她会大红大紫，只是怕她一下子飞太高，驾驭不了，也怕她成功太容易不懂珍惜，最后摔得更惨，不如趁机会受点挫折，磨砺磨砺心性，日后才能站得更稳。

忙完这些，终于轮到周周了。

一位看起来气质温和的姐姐问：“叫周周是吧，是蒋莱的粉丝吗？”

周周下意识点头，又摇头，乱乱地说：“也，也不算，我没追星，”连忙补充，“但看过蒋莱姐的剧。”

“倒是诚实，”她笑着问，“你对蒋莱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好，周周功课做得足，倒背如流。

大家纷纷笑出声，蒋莱也弯了弯嘴角。

周周脸上发红发烫，她一定蠢透了，活脱脱小学生背课本。

蒋莱说：“这份工作没有周末，假期少，经常熬夜加班，作息不规律，到处飞。能接受吗？”

周周点头点头。

“不怕累？”

周周窘笑：“更怕穷。”

蒋莱眼睛轻轻一动，问：“什么时候能上班？”

啥？这么干脆？

周周脱口道：“现在！”

又是一阵笑声，周周更窘，蒋莱说：“都挤在这里干什么？晚饭叫了吗？”

大家不紧不慢地散开，刚才那位大姐说：“叫了粤菜，你这几天少吃辣。”

“倒也不必大家陪着我忌口。”

周周发现蒋莱确实没架子，像个好老板，正乱想，一个男人凑过来，笑嘻嘻问：“小妹妹怪可爱的，刚毕业吗？看起来好小，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找哥。”

他离得近，周周怪难为情的，又不好意思躲，胳膊一紧，被人拽到身边，就听见蒋莱的声音：“别理臭男人，明早八点到公司，花姐带你。”

男同事故作不满，叫嚷道：“莱姐你也太偏心了。”

“美女的事你少管，去去去。”她不耐烦挥手，男同事嬉皮笑脸地走了。

总算安静下来，蒋莱说：“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吃点，对了，怎么等到现在？”

这么近的距离，周周感觉到她身上一种舒展大气的美，这感觉很奇怪，明明气场十足，明明很有距离感，又莫名让人信服。

“我失业两个月了，这个月的房租都没交上，”连爸妈、朋友都难以启齿的话，竟然就这么说出口，“来面试前我告诉自己，再找不到工作就滚回老家嫁人。”

蒋莱笑了：“怎么总有女孩子把嫁人当退路？”

花姐看起来三四十岁，一脸无可奈何，要笑又笑出来的样子，说：“结婚后又会发现婚姻一地鸡毛，后悔当初怎么不好好工作。”

几人被逗笑，蒋莱对花姐说：“和财物说一声，给周周预支三个月工资。”

周周惊呆，忙说：“不不不好吧！？”

“来了就专心工作，我不想你因为其他事分心。”

帮她解决了大难题，还照顾她的自尊心，周周说不清心头涌起的是什么滋味，但肯定的是，不到一小时工夫，她被蒋莱征服了。

送餐的来了，在会议室的大长桌吃饭，周周注意到蒋莱和大家吃的一样，只是吃得少些，油腻的菜会在白开水里洗一洗，皱着眉头吃下去。

她不是白幼瘦那一挂，特别是这些年过来，褪去少女的青涩感，身材愈显匀称有致，比例很好，什么样的服装都撑得起来。

晚上蒋莱的个人团队开会，周周也跟着，之后搭蒋莱的顺风车回去。

奔驰斯宾特的房车，宽敞奢侈，她稀奇地打量，还有液晶电视、卫生间、小茶几，坐在舒适的真皮椅上，周周悄悄吁了口气，今天的体验很奇妙，反差巨大，小罗罗遇上有钱人。

第二天一早，预支的工资到账，周周交了房租，安心的感觉让她想哭。

吸吸鼻子，投入到工作里，体会到什么叫日理万机，蒋莱每天的行程表，从早到晚那叫一个密不透风，上厕所都得掐着秒表，尿慢一点都不敢。

她仅仅是跟着蒋莱已经累趴，一周后，周周蓬头垢面不人不鬼，蒋莱要工作、应付媒体、处理公司的事，随时保持警惕和各路人马交锋，睡眠少得可怜，抢时间补觉，可一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又是容光焕发，简直是女战士。

周周感叹，她不红谁红？那些仅仅因为蒋莱长得美就粗暴地否定掉她其他所有的人，真该踩碎偏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周周性格有点弱，有点讨好，有时候不属于她的工作也有人推给她，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多几次，蒋莱知道了，直截了当地说：“好意思为难你的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和他不好意思？”

周周茅塞顿开，从磕磕巴巴拒绝到义正词严反抗，在蒋莱身边一个月的进步，胜过之前工作一年，人也变得有底气了，天呐，她好爱现在的工作。

有一天，公司一个女星坐在那哭唧唧，原来因为名气小，录制综艺被欺负了，给她提建议，又瞻前顾后这不敢那不行。

蒋莱眼里的嫌弃溢于言表，周周已经有点了解她了，猜测她反感人哭，讨厌弱者。

“不要每次遇到问题就哭，电视台不是你家的，哭顶个屁用。”

蒋莱骂归骂，还是护短，硬是挤出半天，主动降咖，做了一期飞行嘉宾，给女星争回场子。

录制完综艺，收拾了那些媚上欺下的，气没消，凶巴巴训女星：“人都挑软柿子捏，凶一点怕什么，我和夏璨这些年是白混的吗？能让你们被人欺负？”

女星被她训得又是感动又是怕，太折磨人了，太好哭了呜呜呜。

夏璨，蒋莱的合伙人，一个是公司的门面担当，一个是背后深藏不露的运营者。

两位boss坐在一起商议工作时，周周就不自禁想到毛爷爷的一句话，“妇女能顶半边天”，她俩顶起了一片天。

这天公司晨会后，夏璨和蒋莱接着开两人小会，周周进去倒水，听见夏璨说：“给你签下了铂利莱珠宝的代言人。”

蒋莱翻了翻合同，单品代言人，她没显出多大兴致。

“这种顶级珠宝的代言，能拿到已经不错了，从品牌大使到代言人，已经升咖了。”

蒋莱合上合同：“凑合。”

“下周末铂利莱新品发布会，给你从巴黎调一条Grali的黑色丝绒长裙，比较衬珠宝。”

周周正给蒋莱添水，看见她的睫毛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微妙。

这什么珠宝有什么问题吗？

不及细想，又听两位老板聊起了珠宝投资，别人投资地产、餐饮，她俩更精彩，投资珠宝、黄金。

等等，她听见了什么？蒋莱考了FGA珠宝鉴定师？她哪来的时间学习？是魔鬼吧！

下午周周就见识到了蒋莱的珠宝。

有个活动比较隆重，她陪蒋莱回家拿首饰，看见她从一保险柜的珠宝里挑选合适的，被闪到了眼睛，没控制住说出了声：“妈呀，这也太奢侈了吧。”

蒋莱习以为常：“每年生日我爸送我一件，自己偶尔也买点。”

“爸......？”

“亲爸。”蒋莱对上她的眼睛。

“知道了。”周周抿紧唇，一脸滑稽。

关于蒋莱的流言蜚语很多，身世成谜，有说她是富家千金，也有传什么扬州瘦马，看来是前者，哎，胡乱吃瓜只会害了自己。

“这是什么？”周周看到一个朴素的红色锦盒，看着并不贵重，她随手打开，惊讶道，“银手镯？”

在这一对贵重的珠宝里，实在不太搭调。

蒋莱试戴项链的手一顿，从她手里接过盒子，拿出手镯，看了看，戴上，摇一摇，镯子碰撞发出叮当声，又摘下，放回去。

四年了，镯子没有人气滋养，变得死气沉沉，不像当初每天戴在手腕上那么亮。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周周总觉得蒋莱有心思，她平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从未露出这种表情。

转眼到铂利莱新品发布会，周周越发感觉到，这个品牌对蒋莱而言有特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