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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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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他的动机并不纯,是色.欲熏心,是心有不忿。

那天,陈漫回到宿舍时,蒋莱还在画画,她试了又试,非得把想要的感觉画出来不可。

陈漫左手挎着包,右手提着晚饭,一脚踢开门,看见一地揉成团的废纸,还有糊了一层又一层颜料的画板,见怪不怪,放下东西说:“这周末铂利莱的周年答谢宴,人手不够,经理问我有没有同学要兼职,你去吗?”

蒋莱手上唰唰唰画着:“不去。”

要是遇上堂姐、伯母那些个人,她很丢脸,蒋家人会觉得更丢脸。

“我在嘉宾名单上,看到沈涵芝,还有郑恬恬。”

红色颜料划下浓郁一笔,蒋莱的手重重摁到底:“去!”

就不该去。

忙里忙外累得半死,终于等到晚宴开始,悬着心,看见沈涵芝被几位阔太簇拥着入场,还没找到机会靠近她,先听见旁人恭维:“和小张总站在一起的是恬恬吧,越来越漂亮了,像你。”

“涵芝年轻时的风采艳压半个娱乐圈,年纪轻轻就息影嫁人,多少人惋惜。”

“不过把恬恬养育成人,拿多少个影后都比不了,老郑和涵芝可是出了名的疼孩子。”

沈涵芝温柔地望着郑恬恬:“毕竟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但凡可以,我和老郑连星星都摘给她。”

众人捧场地笑开,一叠声夸郑恬恬好福气。

蒋莱想,就不该来。

为什么还要对她抱有幻想?怎么就看不开,非要见见她?

现在好了,死心吧,当年她为了巴结新丈夫撇下自己时,就该彻底死心。

“你好,这条项链......”

有客人来了,回忆嗖的一下飞走,她眼里的不忿瞬间消散,切换上一副盈盈笑脸。

介绍完,目送客人离开,她看见一只蚂蚁在吃剩的甜品盘里,被一块饼干碎压住,半身不遂地挣扎着。

她弯下腰,轻轻一弹,饼干碎飞开,蚂蚁蹬蹬腿爬起来,活了。

蒋莱擦了擦手,丢下纸巾,一转身,发现有人在看自己,是位年轻男子。

对上目光时,他没有立马收回视线,没有窥视被发现的窘迫,自若极了。

蒋莱来了兴趣,亦或许是男人对面的郑恬恬留住了她的目光。

她眼神直白地回视他,目光交锋,一回避就显心虚,管他和郑恬恬是什么关系,她偏要迎刃而上。

他脸上闪过笑意,很淡,然后转开视线。

蒋莱轻轻扬眉,闲闲站在那,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挺拔、英俊,一双漂亮的眼睛,有富家子弟的雍容,气质极佳,是堆金积玉培养出的气度,看得出教养很好。

因为郑恬恬正对着他喋喋不休,他保持半米的距离,整理了两次袖口,看了一次时间,耐心十足,但未必喜欢,只是愿意迁就。

这种人,要么性格真好,要么城府深,难对付,她看人一向很准。

“妈妈以前是铂利莱中国区的代言人呢,现在还没有人超越她,你看——”郑恬恬举起手腕,“这款手链中国区只有一条,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好看吧?”

蒋莱无意识摸向手腕,刚才那几位阔太过来了,对这位年轻男子十分奉承,郑恬恬一双眼睛里全是他,沈涵芝也是有意无意地关注他。

本来她打算差不多就走的,现在,她决定留下。

一位太太说:“小张总在这辈年轻人里是数一数二的,不仅能力出众,还不抽烟不嗜酒,不像我家那小子整天花天酒地,什么都来,真是操碎心。”

“还孝顺,周末愿意陪妈妈来这种场合,张太太真是好福气。”

一阵铃声响起,他拿出手机,说接电话,颔首离开,如被夸赞的一般,彬彬有礼。

蒋莱看着他走到阳台。

宴会厅开阔,有两个半弧形阳台,她走到另一个阳台。

隔着几米的夜色,隐约能听见一点电话那头声色犬马的声音,澳门、赌、爽几把,她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在心里嗤笑,假正经。

“不去,乌烟瘴气,没意思。”

声音是温和散漫的,语气也是稀松平常,她倚在护栏上,点燃一根细细的女士烟,优哉游哉地看着他。

“我大概好——”他的目光转过来,看到她了,没说下去,又闲聊两句,挂了电话。

窗帘隔离了宴会厅的明亮和热闹,眼底是城市璀璨的灯火,车水马龙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站在高楼的阳台上,安静相望。

谁都没开口。

他咬住一支烟,擦燃打火机,对着火苗轻轻一吸,火光照亮他低下的脸庞,神情介于正经和败坏之间,有种矛盾的性感,火光熄灭,他吐出一口白烟,熟稔、自若,是个老烟枪,蒋莱想起太太们刚才说的话,笑了。

两人指尖的白烟飘散,缓缓交融在一起,有种奇怪的亲近感,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以这种方式靠近,但凡矫情一点,都想来一句,hello,stranger。

她快被自己逗乐,脸上便有了笑意,吸了口烟,还是看他。

他骨相立体,挺鼻,但棱角感不强,皮相薄,肤色偏白,还有一双温柔眼,刚才在室内明亮的灯光下时,稍微一点笑意便显得温文尔雅,现在四下空阔,灯光微弱,他冷淡下来,低垂的眼睫好似锋利的刃,薄皮相化成一张薄情的脸。

不变的是唇,温柔的笑和淡漠的笑,竟能弯出一样的弧度。

吻上去是什么感觉?

想必是......其味无穷。

她决定,要追到他。

指尖的烟燃尽,她走进宴会厅,余光瞥见他也进来了。

卡农钢琴曲缓缓流淌,男男女女笔挺的西装贴着精贵的礼服翩翩起舞,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几道目光追向他,大概想邀请跳舞,郑恬恬也在其中,沈涵芝拍了下她的手背,好像在说,去吧。

蒋莱站在落地窗边,深色玻璃像一面镜子,她侧眸,在镜子里乍然对上他的目光,这一眼比之前都更为浓烈。

镜子里奢华的布景、聒噪的人群统统虚化,她眼里的一切显露无遗,欲望、乖张、挑衅。他也未对镜子里的她有所隐藏,冷淡、轻慢,对周围不屑一顾。

就在他整理着袖口和她对视的瞬间,有几位身着华服的小姐将向他走来,一切将定未定——

蒋莱还穿着柜姐的黑色套装、盘着头发、别了胸牌、踩着简单的黑色小高跟,从头到脚,无不标志着她是这场晚宴里的下位者。

那有怎样?

她提唇一笑,举步走向他。

陈漫秒懂她要干什么,眼里闪过震惊、担心,一把扯住她。

下一瞬,她捕捉到那位贵客的眼神,指尖一松,放开了手。

蒋莱摆出邀请的手势,余光瞥见郑恬恬僵住的手和傻掉的表情,周围的人也纷纷看过来。

太突兀了,她顷刻间成为一室焦点,但面不改色,微笑着直勾勾地看着他。

温热的触感落在手心,她的手被握住,周围溅起一些声音,诧异的目光更密集地围剿过来,她和他都没去理会,而是默契地滑入舞池。

蒋莱发现和他是同类,合谋、逆反、离经叛道,他们之间的气场流转是如此自然。

一手相握,一手搭在他的腰上,随着舞步转身间,蒋莱看见沈涵芝脸上的震惊,惯常的优雅被一个炮弹崩裂,表情实在滑稽。

她感到一阵快意,今天这一趟,值了。

“想什么?”他似乎是注意到她走神。

蒋莱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声问:“为什么答应我?”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因为你真诚。”

真诚?蒋莱咬住唇笑得肩膀乱颤,问:“怎么真诚?”

“不屑、挑衅,”他缓缓说,“还有,自信。”

她心满意足,他不低俗、不肤浅,她更喜欢他了。

卡农一个声部追着另一声部,不断回旋往复,连绵不断,好像舞步永远不会停下,她突然有点享受和他跳舞。

一支舞曲结束,蒋莱微微一笑,说:“今晚很开心。”理了理衣服就要走。

他问:“不喝一杯?”

“我是来工作的,不敢。”她眨巴着眼睛故作无辜。

“哦?原来还需要工作。”他故作意外,摆出请便的手势。

装腔作势,蒋莱转过身,背对着他弯起嘴角。

不出意外,蒋莱出格的行为引来一堆闲言碎语,陈漫从八卦里得知他的名字、家世、企业,又在晚宴结束时偷拍了他的车牌号,还打听到他每周末都会去岩馆攀岩。

有了这些信息,偶遇似乎不成问题,然而几天过去,蒋莱没能遇上他。

晚上,陈漫躺在床上,说:“跳完舞就该加微信,我不信他会拒绝。”

“然后买个避孕套把他睡了?没意思。”蒋莱在书桌前画画,笔尖流畅,沙沙作响。

陈漫趴在床沿边往下看去,毕加索、拉斐尔、凡高七歪八倒地挤在小书架上,旁边翻开一本《人体结构与绘画》,蒋莱先绘出骨骼框架,九头身男模身材,再绘上肌肉组织,窄腰长腿,竟然还画出紧致的腹肌,好腰!

“我觉得他脱掉衣服应该很性感。”

陈漫翻了个大白眼,躺回床上:“露骨。”

“我明天去岩馆办个会员算了。”

“走几层楼梯都能要了你的命,攀岩?为了追他你真够拼的。”

蒋莱说归说,拖拖拉拉还没去岩馆,就那么凑巧,意外偶遇了。

陈漫用兼职一个月的工资买了辆摩托,她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一点,这天骑车出门浪,喝了个烂醉,呼叫蒋莱去接她。

蒋莱打车过去,骑摩托车载她回学校,绿灯跳为红灯时,一串熟悉的数字撞入视线——那个车牌号!

机不可失,她减慢车速,没刹车,砰,撞上去。

陈漫醉醺醺地搂住她的腰,正闭目养神,被震得浑身一抖,惊醒:“怎么了?”

蒋莱低声:“张劲。”

陈漫酒醒了一半,秒懂,故意喊:“小心点嘛!怎么搞的!”

蒋莱滑行到驾驶位旁边,一脚撑地,敲了敲车窗,玻璃降下时她利落地摘下头盔,背对着漫天霞光拢了把头发,说:“不好意思,我没及时刹车撞——是你?”

他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奇怪。

那天的晚宴上,他明明对她有好感,现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像隔着很远的距离,那么高深莫测。

陈漫没骨头似的贴在蒋莱身上,笑眯眯道:“hi,帅哥。”

他平静的眼睛这才一动,有了点神采,看向摩托车头,客套地问:“没事吧?”

蒋莱确定,短暂交锋后他退回边界,不打算再招惹她。

为什么?不知道,但继续上杆子往上贴,他只会退得更远。

“我们没事,你的车尾有一点凹陷,”蒋莱看了眼红绿灯,还有60秒,干脆利落地说,“我赶时间,没空等交警和保险公司,也没空陪你去维修,留个电话,修好后我赔偿。”

“不用麻烦。”他不要她赔偿。

“我不喜欢亏欠,要不是约了人就陪你去修车了。”蒋莱拧开口红,在白色车身上行云流水地写下手机号。

他看着她在车上一通写,没阻止,好像来了点兴致,说:“找你要洗车费不冤。”

蒋莱拧回口红,无所谓地说:“还没我的口红贵。”

“心疼了?”

“身外之物,东西是服务人的,哪有人伺候东西。”

他笑了。

蒋莱在心里暗笑,装什么呢,看你能忍多久?

绿灯了,蒋莱拧动油门,摩托飞驰而出时,抬手背对着他挥了一挥。

盛夏夜晚散发出迷人的诱惑,随着拂面的夜风撩人遐思。

街边景物后退,盛夏傍晚的风厚重又燥热,陈漫又软下去,趴在她肩头懒洋洋问:“你确定他会打电话来?”

蒋莱弯唇:“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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