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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Case Three - Chap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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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仲霖快速记下潦草地几笔,一头雾水、半知半解,紧接着又追问安辰他到底是如何仅因一面之缘就怀疑上了卢桓的,以及他是如何把那些警方都不能一次性捋清楚的碎片化信息在短短一天时间内串连起来,还大概猜测出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他差点就脱口而出质问安辰是不是卢桓那素未谋面的同伙了。安辰耸耸肩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能未卜先知,只是来粤港讨生活之前在国外漂泊旅居多年,骨子里流淌的危机感让他比别人更善于未雨绸缪罢了;相比于警方在案发之后才能介入并展开工作的调查进度,他有些胜之不武先发制人,算是变相地赢在了“起跑线”上。其实,9月28号那天占卜过后,下午在回老家的高铁上安辰就一直食不下咽、心神不宁,身为占卜师向来敏锐的第六感让他对那位神秘的“桓先生”充满了敌意的举止言行实在放心不下,心里觉得此事仅是个开胃小菜,后续的大餐定会让人措手不及、惊吓连连,为此他也多留了个心眼。到家后,思索再三,原本无意多管闲事的安辰,又自觉不能置身事外坐以待毙,便牺牲了难得的假期,利用国庆节蜗居在家的那几天,拒绝了几乎所有社交活动,着手深入调查了神秘人“桓先生”。

接下来一连串让欧仲霖都摸不着头脑且毫无头绪的逆天操作如下(各位看官切勿模仿):

首先安辰根据办公室的监控图像截取到了桓先生的清晰面容,在网络上用图片自动匹配搜索到了此人的相关工作和学校信息,以及社交网络信息;这还得多亏了大律所官网上一般都会提供的团队介绍和执业律师照片,安辰顺利地查到了桓先生(即卢桓)目前所就职的宏泰沣律师事务所的实习律师个人简介和毕业院校等基本信息,并由此对其本科和研究生毕业院校展开搜索和调查;接着安辰便查到了卢桓之前就读学校的官网和校报所发表的数篇学年优秀学生表彰信息,以及提及了他小部分家庭身世内容(比如,老家地处偏僻不发达地区、自小体弱多病、家里经济条件困难、学业之外还要务农,之类等等)的全奖优秀学生采访简报等等。而后,安辰又根据卢桓那本就少得可怜的W博动态,好容易才从一堆与学习和工作相关的“吐槽”中,翻出了几张卢桓和庐歆的温馨合照,还有卢桓和闫妍的近期生日合照,再分别从几组照片中提取到了这两名关键女性的清晰面容并再次在网上进行新闻和社交帐号图片等的匹配搜索,这下才顺藤摸瓜地查到了三个月前庐歆突遇车祸的几篇粤港本地新闻报道,以及闫妍就职的即是孟伊铃名下的明石轩工作室。

经过整整三个夜晚的调查,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进展;窗外的万家灯火对安辰仿佛没有一点吸引力,入夜后空旷的房间如一张深渊巨口使人无法逃离,窗帘紧闭,让外边的月辉星光始终都不得进入的门道,手边的浓茶已不再散发一丝一毫的热气;面前屏幕中闪烁着蓝色微光,透过弧面镜片射入安辰那双沉静如水的黑色眼眸,他冷冷地盯着屏幕中卢桓和庐歆两人那有六七分相似的五官,嘴角渐渐露出Bingo的淡淡微笑,当下判断这二人定是存在某种血缘关系,按年龄来算大概率是姐弟俩,而前不久刚出事的庐歆,她应该就是卢桓明目张胆地叫嚣着定要为之复仇的亲人。

虽然当日占卜时卢桓左一个人渣右一个畜牲喊得是很得劲,但至此安辰其实都没太弄明白卢桓大张旗鼓地找上门挑衅、嘴里嚷嚷着要对付的那人渣到底是谁;因为根据安辰浏览的几篇车祸相关新闻报道,三个月前庐歆遭遇车祸一事,起初无法定性,到底是“被拥挤人群推搡所造成的意外”还是“庐歆情绪失控无故自杀”,又或者是车主手残脚坡眼瞎、没有及时减速转向带刹车;加上车主和庐歆二人的责任界定也不明,安辰猜来猜去也搞不清其中的契机为何。不过评论区留言和后续舆论追踪等信息显示保险公司、车主、庐歆家属三方的观点相持不下;倒是车主自己跑出来现身说法,表明他是倒了大霉、整起事故完全就是庐歆那疯女人自己无端冲上马路找死。

不过也正因为那起车祸定性不明,安辰才隐隐察觉到其中必有猫腻,便深入挖掘报道中所提及的庐歆家属情况;也多亏了粤港人气摄影师的名头,安辰仅用几个词条的功夫,就顺利定位到了庐歆的丈夫,周润衡,及其名下的【衡歆艺术摄影工作室】的几个社交平台号;后来又是三个夜晚的功夫,喝着茶听着歌,安辰在几个账号常年高频率发布的摄影宣传照和工作室日常vlog花絮物料中自由地冲浪徜徉;终于,经过反复多次仔细观看并认真揣摩辨认后,凭借其对人性黑暗面的深入认知,他竟然真的从几百个平均时长仅三四十秒上下的短视频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虽然在语气态度和肢体语言上都刻意与周润衡保持安全距离和疏离感、但明里暗里的眼神对视以及周身气氛皆与周润衡十分暧昧亲密的一人,即常被视频里工作人员称为“小崔哥”的年轻俊秀男子。

眼下,假期算是快耗尽了,安辰也实在没什么精力和兴趣继续挖掘那“小崔哥”又是啥货色,但在无数占卜案例中已见惯了人性参差和物种多样性的安辰,用脚趾头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之后安辰便通过自己的推断,再综合考量占卜时卢桓透露的虚虚实实和真真假假,大概想通了事件的部分原委;即周润衡与那“小崔哥”背地里苟合、背叛了结发夫妻庐歆,庐歆得知此事后可能受了局大刺激从而出了车祸,卢桓自然要怪罪到姐夫和小三头上,才想方设法地要为姐姐出头。而现在安辰要面对的最大未解之谜就是,别人家的头顶绿意盎然和升官发财死老婆,可谓天天在上演,那自己到底是为何平白无故地躺枪的呢?安辰细细地回想了过去半年中自己的所作所为,特别是接收的新客户,可盘点过后,安辰自觉完全不认识这场狗血家庭闹剧中的任何一方,那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又怎么得罪了素未谋面的卢桓,才能让他对自己如此充满敌意呢?怀着这样的疑惑,安辰如芒在背地度过了在老家的最后一天假日,并于第二天清早浑浑噩噩地乘上了开往粤港的高铁,在一等座上经过连续几个大小周天的正念冥想才让他堪堪调整过来心态。

10月6日中午才回到粤港的安辰并未特地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只不过静观其变,采取了“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而10月6号下午受到欧仲霖的邀请去参观工作室,完全属于事发突然、根本不在安辰当日的计划之内;再者,安辰之前的猜测和推断中也从未将闫妍和孟伊铃这两小片不怎么引人注目的“拼图”放到全局中去考虑,所以自然是没料想到当晚他和欧仲霖二人会在工作室地下一层展厅内发现那名“小崔哥”,也即是崔慕柏,的尸体。当看见血呲呼啦的尸体的瞬间,似乎之前不详的预感统统在那一刻应验,与其说是被尸体给恶心到了,倒不如说安辰是被自己的第六感和无比正确的调查方向给吓到了,直觉上他知道卢桓已经开始执行所谓复仇计划,而自己或许就是下一个。而后陆续出现在工作室外的几位相关人员中,安辰一眼就瞄见了个子高挑的卢桓,他差点避之不及,只能远远地藏在入口的门廊拐角处默默观察,坚决不得露脸;卢桓和死者的关系,死者和孟伊铃的关系,这两者在安辰的脑海里反复横跳,其中的关窍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在当晚回程时闲聊中,欧仲霖提出的几条思路倒是让安辰豁然开朗,尤其是欧仲霖所说的“一石二鸟”开始让安辰重新思考,他才意识到“卢桓设计杀害崔慕柏”与“尸体被摆放在明石轩”极有可能是针对不同目标的两码事,而闫妍与孟伊铃在其中伴演的角色,也渐渐有了眉目。

虽然在和欧仲霖的讨论过程中,某个瞬间安辰确实有向欧仲霖和盘托出的冲动,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为何会无端地被卢桓针对这一关节还没彻底搞明白呢,现下要是如此积极地超前剧透、提供警方都要经过多方调查才能得知的信息,是不是会显得太过于唐突了?而且还会显得自己非常可疑?谨言慎行的良好习惯让安辰很快按下了心中的那份躁动,平日里绝不会主动参与此类话题的他,这次反常地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一路都顺着欧仲霖的话头把对话延续下去,在一来一回的脑洞碰撞中,他不经意间给欧仲霖一些暗示、并引导欧仲霖朝某些方向去思考,还暗搓搓地借用了【Blooming/怒放】那件作品的主题,透露出一些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和部分猜测。这一把子智力拉扯可是把安辰本就疲惫不堪的大脑折腾得够呛,他既不能显露太多而引起欧仲霖的猜忌怀疑,还得秉持一位热心市民一贯的良好作风和态度,势必帮助人民警察把破案和缉凶进行到底。

一夜无眠,转眼就到了第二天(10月7日),当日下午,多亏了Elena那小姑娘求助对了人,也多亏了安辰还一直记得韩亦萱父母在老家时对他的请托,还多亏了碰巧上门的欧仲霖毛遂自荐地要为群众解决困难,更是多亏了向义昭和毛威踩着点对韩亦萱进行走访;冥冥之中多线交汇、三方人员就这么在韩亦萱的工作室迎头齐聚了,安辰才有幸在第一时间得知电梯监控中疑似绑走了韩亦萱的高大神秘男子。虽然欧仲霖给自己看的几个画面中,那名可疑男子将自己包裹地几乎一丝不漏,但安辰直觉上认出他就是一周前上门找茬的那个“桓先生”,卢桓。那一刻安辰才真正意识到,原来除了自己,他还必须搞懂同样身为占卜师的韩亦萱为何也会成为卢桓的目标之一。不过,没用多久,安辰立马回想起了自己与卢桓的短暂交锋中,卢桓似乎有短暂地提及他是如何从相亲认识地某位占卜师小姑娘口中得知了安辰的存在;且不论“相亲”一事真假如何,现在看来那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必是韩亦萱了,卢桓定是从崔慕柏的某些动态中那儿得知了什么他和韩亦萱的频繁交流后,为了打探敌情而故意接近韩亦萱;而韩亦萱很可能在与卢桓的交流中说漏了嘴,透露了某些客源的来处,无意中让卢桓将复仇的矛头和注意力转向了安辰;安辰这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和韩亦萱二人在整场闹剧中到底衔接了哪一环,特别是自己为了摆脱麻烦的客人而转出一单可有可无的生意所带来的后续影响。没想到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连最开始电话那头提出仪式要求的是人是鬼他都不清楚,更别提自己最后啥好处都没捞着、想都没想就往外推脱的一笔小单子,竟然也能像只回旋镖似的,再次砸到自己头上,这不是妥妥的无妄之灾又是什么。

当天下午在茶餐厅内的一番闲谈,听得欧仲霖的大部分推理和思路确实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安辰才渐渐放下心来;虽然欧仲霖已经把“召唤仪式”这么离谱又完美的借口摆在自己面前以供自由发挥了,但安辰还是下意识地回避直接谈论或坦白分享所知信息和推测;虽然他早在心里默默地理清了案件的来龙去脉,而面上仍要装作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等待欧仲霖毫不吝惜的“指点江山”和“不耻下问”。最终安辰还是拗不过欧仲霖的坚持,只能顺着欧队长爱追根究底的那股劲儿,通过解答之便、同行之口、占卜之机,尽量将他已知的信息透了个底掉;只不过安辰聪明地选择了一种更加隐晦也更为曲折的方式来传达,只希望欧仲霖的“欧皇”体质能及时续费,充分发挥天赋异禀的警觉性,并透过现象看本质、及时开窍。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欧仲霖不解地打断了安辰的思绪,问道【所以,那所谓的“使魔召唤”到底是怎么回事?卢桓在杀人之前难道真的坐在那里等着韩亦萱做了一场完整的仪式么?】安辰四下寻找自己的手机、找出那张前几天二人埋头研究了半天的照片,重新摆在欧仲霖面前,并指着其中六芒星的四个角和牌卡,带着些讽刺的冷笑,说道【与其说是召唤仪式,不如说是杀人名单吧。应该与卢桓之前针对我的情况是类似的,亲自上门以送生意为名而行摸底之实,好让人放松警惕而已;要是卢桓没有编造“相亲”的桥段,对“相过亲”还给对方留下不错印象的年轻小姑娘而言,这招其实管用得很。虽然不知道是谁抽的牌,不过召唤仪式的内容能说明一些问题,尤其是卢桓眼中的敌人到底意指什么。欧队长还记得我当时是如何解析这个所罗门封印仪式的牌卡么?特别是四个角上的牌卡和牌面关键词?现在一一对照卢桓先后杀害的三人、包括最后未遂的一起,左上角的“阴性”复仇对象、“生理道德双重残废的小偷和破坏者”是崔慕柏;右上角代表另一个“阴性”复仇对象、“贪得无厌还利用误导他人的欺诈犯”,指的就是韩亦萱。相对而言,两个“阳性”复仇对象,左下角那个“沉溺欲望且意志不坚的懦夫”是周润衡;而最后一个,右下角“对罪犯视而不见还包庇对方的胆小鬼”,在卢桓心里指的正是我。显然,明明当初我只是想置身事外而已,但卢桓认为我的“知情不报”和冷处理是对周润衡、崔慕柏、韩亦萱之流的变相包庇和保护。所以,我完美地成为了他另一个迁怒和报复的目标。】安辰的复盘和反推让欧仲霖也是一身冷汗,卢桓在这场复仇戏码中所付出的心思和大胆的手段,与走访时他人口中对他的看法和评价大相径庭;再联想到卢桓那间出租屋里挂着的deadpool榜单,如果这次没有及时阻止他,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后来10月7日下午,二人回到安辰的工作室,安辰其实并不担心给凶手随便做个shadow-work分析会向欧仲霖泄露啥“天机”;反正自己早知道谜底、草草编几句话糊弄一下欧仲霖可不要太容易了;只不过,当下安辰最要紧的任务不是陪着欧仲霖玩心灵侦探游戏,而是他得关起门来好好斟酌下一步对策,因为按照卢桓那每天搞定一人的KPI、以及眼见已经失控的作案频率,他随时都可能针对自己下手;个人生命危在旦夕的危机感充斥着安辰的血液和经脉,让他不得不早早给欧仲霖下了逐客令、准备独自面对,颇有些准备慷慨就义的个人英雄主义豪迈感在里面。只是安辰怎么都没料到,自己一没拿出个万全的对策,二也没想清楚到底要如何与欧仲霖解释,当晚正在书桌前灌着浓茶冥思苦想呢,卢桓就那么迫不及待地上自个儿家里讨债来了;当时面对高大健壮的卢桓和他那黑洞洞的枪口,还真有点梦回多年前在NYC街头巷尾抱头逃命的既视感;恍然间身体已经配合地做出相应动作,即使安辰想向外求援,对方也没给他机会呀;而他最好的做法当然是先稳住卢桓、以各种方式拖延时间,并尽可能地从卢桓嘴里套取有用信息;所以,这才有了后来在旧造船厂五号厂房里上演的“欧仲霖失手三振出局,安辰觅良机舍身相救”的终场大戏。

自周二晚间悠悠转醒后,还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废话,迎着风口站立良久的安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转身找水;他迎面就碰上了欧仲霖从身后伸过来帮他关上窗户的长臂,以及另一只手递过来的一杯温水,安辰接过水杯的手指不小心轻轻地触碰到了欧仲霖的手,但又很快地分开,片刻的愣神让欧仲霖的指尖残留着对方周身缠绕的冰冷。安辰低头小口地抿着,也不正眼看向欧仲霖,二人的站位更加贴近,但思绪早已南辕北辙,一时间二人又陷入一轮诡异的沉默。而向来对细节斤斤计较的欧仲霖,似乎对安辰知无不言的回答还有些许不满和疑问,他皱着眉头又一脸好奇地追问道【诶,不对呀,安老师,你刚才不是还说没有跟进调查崔慕柏么?可为什么那天你说他生理性别为男而心理性别为女,就能一说一个准呢?现在你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从占卜中看出来的,哼,骗鬼都不信;先警告你啊,今天我可没那么好忽悠了,你最好乖乖地实话实说。】双手捧着陶瓷水杯,正低着头从薄薄的杯壁上汲取一丝温度的安辰,听着欧仲霖毫无威胁的“警告”,淡淡地笑了,安辰辰放下水杯、双手一摊,一脸坦然地耍无赖道【欧队长,我早提醒过你,玄学嘛,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都跟你似的要求那么高,算准了不行、算的不准也不行,那我这生意到底还做不做了?说到崔慕柏的心理疾病嘛,当时看着那些牌卡,不知怎么滴“他有性别认知问题”的可能性就在我脑子里跳出来了,我只是真实地传达卡牌给我的讯息而已。至于对破案是否有帮助,那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不过呢,那天晚上到家后我的确抽空查了崔慕柏的X音和X手账号,哼,也亏得他从来不在网络上隐藏自己,这次就算我瞎猫碰到死耗子、歪打正着了吧。】

经过安辰单方面全力输出的一轮交流,他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先前那种近乎阴郁的冷静在他身上已经看不见了;安辰三两步回到会客桌边,嫌弃地看了眼碗底那已经凉透了的老火粥,随意地收拾一下便扔进了垃圾桶;而后他在豪华果篮里捡出几个百香果,又在欧仲霖惊讶、不解、且无可奈何的眼神注视下,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崭新的折叠水果刀,优雅地把百香果一个一个切开、将其中金黄色的果粒挤入白瓷杯中,再加入浓稠的蜂蜜,心无旁骛地为自己调制了一杯蜂蜜百香果汁以助饭后消食。安辰慢慢地品尝着杯中的果汁,还友好地用眼神示意欧仲霖,神态轻松地询问他是否也要来上一杯;而欧仲霖一脸“不识好歹”地拒绝了安辰难得的“热情”,在得到满意的回答之前他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安辰,现下他仍旧锲而不舍地让安辰好好地解释解释为何在已有不祥预感的情况下,面对卢桓还能如此有恃无恐。

安辰懒懒地瘫坐在会客桌的另一侧,越过占了小半张桌面的果篮盯着欧仲霖不愉的脸色,半晌,他彻底放弃了抵抗,乖乖地回应道【呃,先说明白啊,欧队长绝对是先入为主、误会我了;我可不是有恃无恐,这次我就是、就是、哦,“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而已。本来嘛,如果8号上午7点半我没能按时露面,而Amy和Erik又老是联系不上我,第一时间他们肯定会先向你求助。那从欧队长的角度来看,先是崔慕柏在5号晚上遇害,紧接着第二天(6号下午)韩亦萱便突然失踪,而我又在后一天(7号晚上)不知所踪,用脚趾头也猜到我肯定出事了;而且以欧队长你的聪明才智,之前不是已经猜到崔慕柏的死和韩亦萱的失踪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么;那再加上我一个,不是自然而然地就把三起案子都关联起来了么?而在之后的询问过程中,Erik肯定会不由自主地说出28日那天举止怪异的不速之客;我工作室所在的世纪环宇大厦监控录像保存期是30天,Erik一定能配合警方从写字楼进出监控中辨认出卢桓的面部信息。还有,Amy只要有机会随警方进入我的书房,一看到那个骷髅装饰就必定会告诉你们隐蔽监控的存在,从中你们便可以提取当晚卢桓和我对峙的全过程。最后一点嘛,欧队长之前不是在我这儿蹭过一节利诺曼占卜课么,还看过我的解牌过程,所以那些牌卡就是专门留给你这种门外汉的;直觉上我相信欧队长你一定能看出我特地摆放那些牌卡的画面意义,从而找到卢桓绑我去的地点,以及另外两名受害者的尸体。】

安辰话里话外藏不住的恭维倒是让欧仲霖颇为受用,但他自己完全依赖于他人行为推断的鲁莽行事,还是让旁人不仅为他捏一把汗;按欧仲霖之前所警告的那样,其中只要有任意一环出差错或安辰的推导有误,或许今天二人就是在停尸房里相见无言了,前提还是警方能顺利找到尸体碎屑的情况下;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次短时间内顺利破案,还是少不了安辰“胆大心细”地打辅助。欧仲霖心满意足地又从果篮里挑了一个圆润饱满、色泽鲜艳诱人的大号贵妃芒,拿过安辰小心藏匿的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起了皮,安辰看着欧仲霖这副大有把高糖水果做成什锦拼盘当晚餐的架势,差点都想让医生赶紧给他开些降糖药;不过,欧仲霖完美地处理完果皮后,并没有贯彻吃独食的精神,而是削下一边饱满多汁的果肉,用刀尖轻轻挑着,递到了安辰面前;金黄的果肉散发着甜美的果香,让已经下定决心准备秋季减糖节食的安辰立马缴械投降,欲拒还迎地接下了欧仲霖的周到服务。安辰舔着嘴唇上溢出的果汁,好奇地反问道【对了,欧队长,Erik昨天还跟我说呢,在他告诉你们去调取写字楼监控前,你就安排他辨认嫌疑人照片了;之前欧队长你不是还毫无头绪、怀疑你父母和他们身边的人员呢,对吧?但仅过了一天,你们警方又是如何缩小范围、这么顺利地就查到基本看不出什么关系的卢桓头上呢?】虽然没能及时与警方达成信息共享,但安辰随后得知欧仲霖竟然能通过一则短小的外卖评论,就找出卢桓那看似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中的破绽,也和萌萌一样,情不自禁地给出了他绝对是“欧皇”下凡渡劫的结论。

安辰一根根地擦干净手指上的芒果汁残夜,支起身子,稍微组织了一下言语,颇为认真地对欧仲霖说道【其实嘛,后面的事情本不应该那么复杂;你们搜过我书房,肯定也找到书桌抽屉里的电击器了吧?我原本计划的是,卢桓肯定不会在我工作室里对我做什么,所以他要是胆敢上我住处去找茬,那就用电击器对付他,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后再完好无损地上交给警方;本来按我原计划,他根本就走不出我的住所。不过,我失算就失算在从没想过,在国内卢桓竟能拥有并携带枪支;当时事发突然,我只能先用言语刺激并集中进攻卢桓的心理弱点,再自己的性命打赌、留下线索后再配合卢桓的自尊心演完这出戏,这已是我那时能想到的最好最快的自保手段,并能传递信息方式了,我也是情势所迫才出此下策。哎,只不过反正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没想到最后事情会闹得那么大,还把卢桓给。。。】最后的“击毙”二字还没出口便吞下肚,安辰抬头就瞄到欧仲霖的眼神瞄向一旁的录音设备、并微微摇头的暗示,他立马心领神会,稍微停顿,乖乖改口为“就地正法”;安辰又接着回忆道【那晚他枪口对着我,我可不想试试他手里是真枪还是玩具、又到底有没有子弹;而且那时候我也没有更好的脱困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只要当时没被他杀掉,留着命后头才能有机会翻盘。人嘛,总是会本能地在所有不好选项里挑出一个最适用于当下情况的做法,这是流淌在DNA里的动物直觉。】

对于两日前的冒险,已经有些的疲惫的安辰换了个破罐破摔的语气,神色恹恹地说道【退一万步说,我本来就是抱着赌一把的决心对上卢桓的,无论输赢我都认了。还好我一向运气不错,不就赌一次自己的命呗,现在想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第二天的事态发展如何,Amy和Erik会不会按我预想的那样做出相应的反应、欧队长能不能看懂我特地留下的信息、而之后警方又能不能及时定位并赶到我们所在地点,都只能听天由命了。说实话,这次我能活着回来,也多亏了欧队长你们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安辰说完,自己反而无所谓又俏皮地笑出声来了,也不知是得意于自己的急中生智运筹帷幄,还是马失前蹄后无可奈何的自嘲。欧仲霖见好就收,心口不一地称赞了定是安辰平时救苦救难、积德行善、广结善缘,所以此次遇险才能有如神助、逢凶化吉。

从头到尾听完安辰思路清晰地梳理了从9月28日起的历险全过程,虽然其中参杂着不少脑补细节并不符合警方调查后才确认的事实,可安辰单凭动动手指上上网、再加上摸摸几张牌卡,就解决了卢桓连环杀人案的关键症结,欧仲霖不禁感叹,现在果然“科学上网”才是第一生产力,生活中真是处处充满“科技与狠活”。经此一案欧仲霖对于安辰的印象也大有改观,原来除了忽悠人钱包的口舌之能,他观察力,调查力,行动力,以及逻辑思维方式都再次刷新了欧仲霖的认知,让人叹为观止、拍手叫绝,这等头脑不干点刑侦类的活计真是太可惜了。但看着安辰的一身伤,欧仲霖心里只能默默说,可惜体力实在太差了;这人聪明时是真聪明,笨起来也是真的笨。

看安辰这样儿,欧仲霖之前的火气也差不多消散了;而这件事在二人之间就算是翻篇了,欧仲霖“啪”地一下合上给安辰做口供的笔记本,顺手按下了录音笔的暂停键,他的动作说明接下来二人的任何谈话内容肯定是不会出现在档案中了。欧仲霖盯着安辰恢复如初的脸色,抓住机会岔开话题,不解地问道【安老师,可你为何要这么玩命?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么?对了,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还最怕麻烦?就算知道卢桓很可能要来找你不痛快,大不了就出去玩玩、多躲上几天嘛,等事态平息了再回来不就好了;那卢桓还能一辈子跟着你不成?而且警方再怎么样过些天也能抓到卢桓的狐狸尾巴了。。。嘿,安老师,可千万别告诉我你这是为了韩亦萱那小丫头报仇,你不是最不喜欢她的品行么?】安辰用一副看神经病的神色上下瞄了欧仲霖几眼,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冷笑道【啊?怎么可能嘛。我和韩亦萱又没熟到那份儿上,没事去瞎操那份心干什么。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人各有命,自求多福。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的命运,我有什么好干涉的?韩亦萱的所作所为最后兜兜转转报应到她自己身上,她的死活和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这次啊,我可是受了无妄之灾、我才是被连累的那一方。至于针对卢桓的调查和手段嘛,欧队长可能早忘了,我是摩羯座呀,自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有仇必报。再说了,这人家都找上门来踢馆挑衅了,我大小好歹是个老板,总不能在员工面前做缩头乌龟吧?而且,我早习惯了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自己的事情。。。求助于他人嘛,啧,就不是我的本能。。。】

欧仲霖简直要被安辰无理取闹的态度给气乐了,他把芒果核扔进垃圾桶,用湿巾纸擦干净双手,哼笑道【哟,安老师,难道你就真没想过后果?如果这次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Amy和Erik俩小孩儿可不得难受死呀。特别是Erik,他之前和你一起面对了卢桓上门挑衅;后来6号我去你那儿送月饼,他临走前犹犹豫豫的,其实就是想告诉我卢桓那事儿,对吧?没想到反被你一个眼神拦下来了。Erik一学生都比你想得清楚呢,有困难找警察,哼,枉他还叫你一声老师。要是你这次没能全身而退,现在Erik肯定恨死自己当时没有对我全盘托出了。平时看你对这俩孩子还挺宠的,下次如果有什么事情非要冒险,不得多替他们想想么。】听着时不时故意犯浑的欧仲霖如此正儿八经又苦口婆心地谆谆教导,这回换做安辰浑身不自在,顿时如芒在背,他满不在乎地打着哈哈,显然是不想再谈论自己头脑一热孤身涉险这件事,只想让欧仲霖快点失忆、进行下一part。

见安辰秀眉一挑,欧仲霖便知道他是对此事的耐心基本耗尽了,也非常识趣地不在追究;欧仲霖拿起安辰随手扔在会客桌上的Neoclassicism艺术书籍,漫不经心地翻起来,他的眼神也没有落点聚焦之处,二人之间只剩下簌簌地翻书声;十几秒后一本书翻完,欧仲霖一只手轻敲桌面,严肃地看向安辰平和的面容,压低声问道【对了,还有一事我很好奇,安老师你为何会用枪呢?是之前玩过射击?如果当时不是走了狗屎运,你那持枪姿势和准头也不仅是随便玩玩的水平吧?】欧仲霖随后又开朗地笑着补充道,这事儿安辰要是就想说就说几句,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安辰的行为不会出现在结案报告里。安辰一支手肘撑在会客桌上,单手托腮,眼神越过病床飘向窗外,看样子不是沉浸在回忆往昔,就是正掂量着到底该向欧仲霖透露多少;而他另一只手似乎不知该摆放在何处,只能一下一下地扣着会客椅的木制扶手,稍许,甚少谈及自身的安辰应该是下定了决心,便对欧仲霖陆陆续续地吐露了部分他在高中和M国的经历,道【之前我高中成绩挺一般的,平时不上不下,日子也是得过且过;关键是每次大考都发挥不稳定,反正就是各科老师最怕的那一类中游学生,成绩走向他们不好把握,要是家长来问能不能够上什么什么线,他们只能说随缘的那种;说来也是搞笑,高中一学期下来我能在A班和B班来回搬家三五次。后来我也是受不了高考的压力,所以高三装病当了逃兵、压根就去没参加高考。好在我语言一向成绩不错,18岁高中毕业后家里便直接送我去M国读本科,没想到我去了M国,在异国他乡得靠自己撑下去,反而变得积极上进了;本科出乎意料地混了个毕业不算、GPA竟然还能接着读研。研究生毕业后找实习和正式入职工作,一路下来还都挺顺利的,应该是文曲星难得垂青了我一次。而且渐渐地我觉得在NY也活得挺自在的,工作轻松、有钱赚、又有吃有喝有玩、还有几个靠得住的朋友,就打消了回国工作的念头,拿着工签在M国留了下来;可后来那狗屁公司因为各种内外政策因素老是拖着不给我办绿卡,我便和老板闹翻了,干脆就炒了老板鱿鱼、拿着一大笔离职赔偿回国了;其实好好算算,从出国到回国,不知不觉一晃眼、人生的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安辰神色平静地讲述着他那中规中矩又肆意挥洒的青春岁月,期间他有点骄傲地看向欧仲霖,露出得意的小表情,嗓音略带雀跃地说道【在M国那十年,除了偶尔出去旅游,其他时间都是没日没夜地上课考试、周末抽空做志愿者;后来快毕业了得不断地找实习、入职成了社畜又要朝九晚五地工作和考证,可以说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你也知道,M国嘛,特别还是民风淳朴又平平安安的NYC,每天早上出了门可不能保证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而且学生时代为了省下房租出去消费娱乐旅游,我住的那个便宜街区可不太平,平时巡警基本不会来,巡逻都特地绕着走;各种非法交易、争地盘和帮派火拼不断,只要你走在大街上那可就是直面生死呀;我大二就跟着舍友一起去请专业教练学了一个学期的射击;说白了,除了口袋里常揣几张面值20刀的现金,射击准头可是NYC街头生存必备技能之一。虽然工作后搬到治安好点的社区、也合法配了枪,但我还是保留了每周去靶场练枪的习惯,NY周边几个大型射击场我可是常客,节假日还经常开车去外州打靶,毕竟外州便宜,还能打一些NY不允许的枪械。不过,回国后射击就只能作为一种不上台面的小众爱好,改成了每两周去玩一次,免得太久不碰了手生,而且基本都在下湾特别区的几个射击场。之前在M国都是实弹射击,粤港市内基本找不到那种,就算有那也是地点偏远、价格偏高、枪械种类稀少;下湾区的两家实弹靶场反而价格实惠、教练专业,还有多种射击训练课程。诶,欧队长,真不是我自夸啊,单论打靶,或许你的枪法还不如我哦。】

英挺的眉峰一挑,欧仲霖顶着后槽牙,邪笑着对上安辰下的“战书”,他借坡下驴,轻佻地一抬下巴,拿出刑警队长绝不能丢人的气魄,当下便和安辰约定,等他伤好了之后一起去下湾区的射击场二人单独练练;等年底节假日有机会也叫上自己队里的几个,大家去玩几把真人CS,二人还可以顺便再比试一番战略战术。一阵相互揶揄和玩笑过后,突然二人之间又微微冷场下来,欧仲霖趁机换了一副关切的神色,鬼使神差地伸出长臂、轻轻掰着安辰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欧仲霖直勾勾地盯着安辰还略带着不明笑意的双眼,在安辰挥手挡开他的动作后,言语诚恳地说道【安辰,我不知道你在国外那十年过得是啥样的生活,虽然你全程轻描淡写,但实际情况肯定比你说得更严重也更艰难。不过,安老师,你现在人是在国内,所以得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士,要学着相信我们自己的体制、相信法律,更重要的是还得相信警察。而不是但凡有点屁事都要自己硬上、没头没脑地做个孤胆英雄;我呢,就再借用安老师你之前说过的话,这做人嘛,不要太自不量力、更不要妄图控制一切事态的发展;万事得顺其自然,不是么。】

听闻此言,一直平淡如水的安辰,绕了一圈回来,反而又被教育了,没曾想欧仲霖这糙老爷们不仅墨迹、还真有些点化他人的能力在身上呢;安辰讶异地看向欧仲霖,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冰山融化的笑意,随即又收敛地微微点头;既然都话赶话说道这儿了,欧仲霖也不再继续绕弯子了,他开诚布公地补充道【安辰,虽然你我才认识了半年,不过,我希望你往后也可以多相信我一点。就比如这次遇到的事情,你其实可以先和我说明情况,猜测离不离谱无所谓、有没有证据都没有关系;没有证据我们可以找,事情没发生我们可以预防,就算万一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还可以最大程度减小损失弥补过错,你说是吧。还有,安老师你平时也没必要对我那么防备,即使我对你的职业选择不是百分百认可,平时话里话外应该也不太注意,肯定多有得罪,都是我的问题,一定深刻反省、及时改正。但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也理解你为人处世的原则和独善其身的性情,更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啧,其他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啊,最后的最后,类似这次的事情,最好别再有下次了;都不为别的,就当、就当是为了你家里人着想吧。。。】欧仲霖虽然脸上还是欠抽的笑意,但声音明显带上了说教的严肃;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欧仲霖似乎都要被自己的深明大义给感动哭了;看着欧仲霖一脸欠欠又无比认真的样儿,安辰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服了软、诚恳地、轻声地说了句“这次确实是我冲动了,给你们添麻烦了。”相比于两天前倒在欧仲霖怀里那次略带自嘲的道歉,这次安辰才是真心实意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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